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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只見他啪啪啪按一會兒打字鍵,便皺著眉頭把紙拉出,揉得稀皺,丟進字紙簍,站起來長吁短歎,在房中苦苦踱步。

  照這樣的速度,史天生到八十歲也寫不出一篇報告。

  這班年輕人是為了什麼呢?我原先還以為三個人當中至少有兩個應該高高興興,誰知連男主角都愁眉苦臉。

  他重複著適才的一連串動作,足足有三小時之久。

  我忍不住站出來。「喂!」

  他見到我,嚇一跳。

  「伊利沙白張呢?」我問他。

  他瞪看我。「你是誰?」

  我不回答。「你與伊利沙白應當如魚得水才是呀。」

  他頹然坐下,用手托著頭,說不出話來。

  「回答我。」

  「她根本沒有愛過我。」

  什麼?可新鮮了,這變成四角戀愛了。

  「願聞其詳。」

  「你到底是誰?」

  「你別管,有人聽你訴苦,你管是誰呢,說呀。」

  「伊利沙白利用我。」

  「嘿,」我冷笑。「自己把持不定,又賴別人。」

  「是,」他低下頭。「是我不好。」

  「你與她們表姊妹倆也認識不少日子,好意思弄成這這局面?」

  「是我處理得不好。」他臉色灰敗。

  「伊利沙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得到我之後,即時甩開我,她說她並不愛我,只是做戲,要煞一煞表姊的威風。」

  我大大的納罕,這位小姐太任性了,怎麼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我問:「你到底愛誰?」

  他搔搔頭髮,答不上來。

  糊塗賬。

  看樣子我還得聽聽伊利沙白那筆。

  「伊利沙白在哪裡?」

  「她同男伴旅行去了。」

  「哎呀,那你豈不是駝子摔跤?」

  史天生惱羞成怒。「你到底是誰?跑了來囉囉嗦嗦,追根究底,冷言諷刺,說,你是誰?」

  我看看他。

  外型似繡花枕頭,內容似草包,我們其實不應插手他們的私事,隨他們去鬧個天翻地覆好了。

  「我會怎麼樣?」

  我說:「其實只有幾個答案:(一)三個人同歸於盡,(二)你同周建國重修舊

  好,(三)你與伊利沙白張終成眷屬,(四)你一個也得不到,從頭開始。」

  「不不不,」史天生慘叫。「我再也沒有精力從頭開始。」

  「那麼同歸於盡。」

  「不不不,不可以。」

  「那麼挑一個。」

  「我要周建國。」

  「你自己說的,不准反悔。」

  「其實我深愛她──」

  「是是是,只不過一時花多眼亂,這種話我聽多了。」

  「都是我的錯。」

  「那麼趕快前去認錯呀。」

  史天生露出驚訝的表情來。「你根本不知道她,你很久沒有出來走了,現代女性不原諒做錯事的男人,她不會再要我。」

  「不會的,我剛才見過她,她傷心得不得了。」

  「她巴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這倒是真的。」

  「你明知如此,還叫我去認罪?她會侮辱我,然後趕走我。」

  「活該!」

  史天生又捧住了頭,好像這個動作會令他痛苦減輕似的。

  「這樣吧,我替你去做中間人,探探她口氣。」

  「你真的那麼好心?」他追問。

  我一揮手,已經離開大學宿舍。

  伊利沙白在什麼地方?

  滿山遍野的找,終於在美麗的愛琴海邊,找到渾身曬成古銅色的她。

  「你。」我叫她。

  她看看身後。「叫我?」

  「不然還叫你身後的那只海龜不成?」

  伊利沙白不怒反笑,「你是誰,這麼放肆?」

  「你闖了禍,倒跑這裡來度假?」

  她冷笑一聲,「我與人一無殺父之仇,二無奪夫之恨,闖什麼禍?別小題大作,語不驚人死不休。」

  哎呀呀,一個比一個厲害,叫我怎麼應付?

  「你幹麼害周建國?」

  「啊,你替她出氣來了。」

  「人家小倆口子好好的,你豈可橫刀奪愛?」

  「如果真是好好的,我可破壞不了,物必自腐而後蟲生。」

  「你這小妞恁地可惡!」

  「你同情建國,一口咬定她白我黑,我同你多說一句都是多餘!」

  「喂喂喂,你別走,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同事?」

  她又坐下來,收斂剛才囂張的神情,沉思起來。

  我鬆口氣。

  「你是誰?」她起疑,「如何曉得我在這裡?」

  唉,一則無人會相信我,二則天使這個身份也不甚矜貴,我胡謅:「我是私家偵探。」

  「呵,是誰聘請你的?」

  「史天生。」

  「他?他愛的還是周建國。」

  「你肯定?」

  「當然,不過建國時常給他臉色看,他抱著示威的態度,同我約會兩次,即時被建國轟走。」

  「為什麼又偏偏找到你?」

  「我失戀、寂寞、痛苦,只想有人陪著說說話、散散心。」

  「嘖嘖嘖。」

  「後來見鬧僵了,急急退出,我不會愛史天生,他不是我那一型。」

  「瓜田李下,你應避嫌。」

  「謝謝你的馬後炮,現在我知道了。」

  「向建國鞠個躬不就行了?」

  「別天真,她老人家才不吃這一套。」

  我沉吟。「你決定退出這三角關係?」

  伊利沙白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兩姊妹相親相愛才是。」

  「她比我大兩歲,一直氣焰凌人──」

  「小姐,你也不是省油的燈。」

  伊利沙白這才不出聲了。

  「記住,你甘心退出,以後不准再犯。」

  「有女友的男人已不准追,那我怎麼談戀愛?」

  我也很躊躇。「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得同去查查條例。」

  她也捧著頭。

  誰勝,誰敗?三個人都不快樂。

  「你的男伴呢?」

  「我一個人出來的。」

  「史天生說你與男友同來。」

  「他發神經。」

  我歎口氣,再也說不清,不如回到周建國身邊去。

  每個案件進行到一半,天使要做述職報告。

  我向老闆評敘經過。

  他說:「那你令周建國與史天生重修舊好吧。」

  我委曲的說:「我不想做這份工作。」

  老闆說:「這個崗位很有意義,況且你駕輕就熟,做得很有成績。」

  「其他的同事都認為我得了一分優差,專門管民間小布爾喬亞階級的男女私情,置社會的大前提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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