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他還送上這個給佟小姐。」
是一隻油皮紙信封套著的扁平盒子。
莉莉接過,大生疑竇,「這是什麼?」
她打開信封,裡頭是一隻精緻的深紫色絲絨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專門用來裝首飾,莉莉忍不住打開盒蓋,只看到裡邊擺著一串珍珠項鏈,珠墜用白金鑲成馬蹄形狀,吊著一顆更圓更大的珍珠。
這正是數月前她在拍賣行競投失敗的那串珠子。
她馬上站起來,「阮先生在何處?」
「在會客室。」
莉莉連忙帶著首飾盒子走進會客室。
看到人客面前已有飲料,才放心一點,她不想在一個颱風天失禮於人。
「阮先生,你好。」
人客背著她在看風景,聞聲轉過來。
「佟小姐,你好。」
他仍然修飾得非常整齊,穿著深色西服。
「阮先生,請坐,替你換杯咖啡好嗎?」
「不,香片茶很好。」
他們坐下來,莉莉手中仍然拿著絲絨盒子。
阮君開口:「佟小姐,這串珍珠原應屬你所有,我現在來歸還。」
佟莉莉爽快的答:「我馬上叫人去寫支票。」
「不,」阮君欠一欠身,「當作一份小小禮物吧。」
「這怎麼可以?」
「佟小姐不必客氣,那日在拍賣場我是冒昧了。」
莉莉忍不住問:「你不是說,志在必得嗎?」
阮君不出聲,他本來有點沉鬱的神情更加充滿陰霾,一如窗外的天空。
佟莉莉這才發覺會客室裡沒有開燈,氣氛有點神秘。
阮君終於開口了:「這份禮物,本來是要送給一個人。」
莉莉知道不管她的事,可是她聽見自己問:「那人呢,她不接受?」
阮君牽牽嘴角,「佟小姐真聰明,我遲了一步,趕到她跟前,她已經與別人舉行婚禮。」
莉莉忍不住,「啊。」
多麼傷心,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她踏前一步,「她是否長得很美?」
阮先生迷茫了,他要隔一會兒才能回答:「在我眼中,誠然。」
莉莉點頭,「那已足夠。」
這時秘書進來,拿著一張支票。
可是阮君已經站起來,「佟小姐看我是像上門兜售貨物的人嗎?」
「可是,」莉莉笑道:「無功不受祿。」
阮君想一想,「這樣吧,將來,與一間叫志威的公司交手時,請予他們一點方便。」
「是你的公司?」
「不,是她的生意。」
莉莉大大訝異了,他還記得她,還願意幫她!
「這份禮——」
阮君擺擺手,站起來。
莉莉把珍珠取出,戴在脖子上。
阮君微笑,「很適合,很好看,你才是最佳主人。」
莉莉送他出電梯大堂,看著他離去。
外頭的風更勁了。
秘書問:「支票怎麼辦?——
「送給奧比斯眼科飛機醫院,收據留著。」
「是,佟小姐。」
本來,珍珠打算送給母親,現在,佟莉莉決定留著自己戴。
她天天用。
要是她生命中也有一個阮君,她必不離棄他。
莉莉十分唏噓,可是她生活中至為空虛,一個人都沒有。
她一直沒有志威公司的消息,直到翌年的春季。
在一次會議中,她聽到聯盟公司那精明厲害的主管冷冷說:「志威是什麼東西!一掌把它掃出門去,省得煩。」
她按住文件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志威這種芝麻綠豆公司居然同我們爭代理權,亂出價,搶鋒頭!」
莉莉驀然想起阮君的叮囑。
「志威老闆是誰?」
「是黎永坤第三媳婦胡佩玲一家人,這女子在黎家挺不得寵,不必給她面子。」
莉莉忽然問了一個極其奇怪的問題:「這胡女士,她是否長得絕美?」
會議室內眾人愕住,沒想到董事長會問出如此奇突的問題來。
不過他們立即問手下:「有胡女士的照片嗎?」
不消片刻,照片已經傳到。
莉莉一看,不禁呆住。
不,不美,一點也不,只不過是普通五官,亦不覺特別清秀或是十分有氣質。
可是,阮君卻把她當作一個公主看待。
莉莉放下照片,「說說這胡女士的歷史。」
「她冒出頭來是因為得到阮子康的支持——」
「阮子康?」
「是。」
莉莉立刻問:「這位阮君同馬來亞錫王阮光明有什麼關係?」
「他是錫王的小堂叔,輩份高,年紀輕,為人低調,承繼部份財產後仍然繼續他學術生涯,一向住在倫敦,極少返東南亞。」
莉莉沉思。
「佟小姐,阮君同胡女士已無瓜葛。」
「給胡女士留條路走。」
「佟小姐——」
「她不會有什麼作為,」莉莉說:「她眼光甚差,不帶眼識人,主意遲早覆沒,我們不必替天行道。」
眾人不語。
莉莉聲音轉得溫和,「況且,得饒人處且饒人。」
就這樣通過了。
會議散後,莉莉拿著胡女士的照片問秘書:「你覺得她美不美?」
秘書看一眼,「平凡之至,這是誰?」
莉莉孩子氣地問:「比起我的容貌怎麼樣?」
「替佟小姐提鞋都不配。」
莉莉感喟地放下照片。
她輕輕把脖子上的珍珠項鏈轉了一個圈。
該晚她與男伴吃飯,男友說:「莉莉,你總有心事,心思恍惚。」
「是嗎,對不起。」
「就是這點吸引我。」
莉莉不好意思,「也許是思念母親。」
「我陪你去探訪伯母。」
「怎麼好意思。」
「莉莉,何必拒人千里。」
「我不想誤導你。」
「在你面前,我真的毫無前程?」
「不可以這樣說,」莉莉忽然改口。「我還沒打算成家。」
男伴苦笑,「我明白了。」
莉莉拍拍他的手。
那日之後,她把它除下,改戴其它飾物。
接著一段日子裡,莉莉身畔連普通男伴都似乎絕了跡。可是也不寂寞,有同性好友陪著到處玩嘛。
夏季,打球回來,一身汗,才走進屋子,傭人便迎上來說:「小姐,一位阮先生在會客室等了有段時候了。」
莉莉怔住,本來正用毛巾擦汗,手也停了下來,她心底有難以形容的喜悅。
也不去更衣,立刻踏進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