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仲沒有理睬,她偷偷流下眼淚。
母親歎了一口氣,掩上書房門離去。
馬利亞走進書房,不知怎地,只有她知道寶仲不是真的睡著。
她輕輕問:「事情怎麼樣?」
寶仲答:「拆穿了,已決定離婚。」
「啊,正式同你宣佈沒有?」
「還沒有。」
馬利亞頂關心,「你打算怎麼樣?」
寶仲想一想,「如果她再婚,我會到學校寄宿。」
馬利亞點點頭。
寶仲問:「你可知每天她到什麼地方與他見面?」
馬利亞低聲說:「洛遜街星光咖啡店。」什麼都知道,叫人吃驚,原來二人行蹤十分公開。
寶仲立刻叫車子趕了去。
露天咖啡座上並不見他們影蹤。
張望了半晌,寶仲終於看到了要找的人。
那是母親嗎,幾乎認不得,只見她一邊笑一邊說,活潑,充滿生氣,眼睛裡的光彩飛濺出來,年輕了十年不止。
寶仲呆住。
再看清楚她的伴侶。是,是他,就是送她回來的同一人,微褐色皮膚,像個混血兒,穿著便服,白天看來更加英俊。
寶仲閃在一邊。
應當為母親慶幸嗎,其實是應該替她高興的,一個人只能活一次。
這時候,寶仲發覺閃避是多餘的,母親根本看不到其它人。
陽光使她臉容歡愉跳躍,寶仲從來沒見過她那麼快樂。
寶仲幾乎想走過去同那陌生人握手,並且傻氣地說:「謝謝你,家母許久沒笑過了。」
寶仲悄悄離去。
該剎那,她發覺自己已經成長。
實驗
這一天,都會中幾乎每個市民都震驚了。
電視螢幕上,新聞記者緊張地報告:「兇徒闖入大學教員室,槍傷六名工作人員後,脅持人質,藏匿儲物室,與警方對峙,現已知人質是實驗室助手鄺本湘……」
新聞片段裡,可見大學裡外亂成一片,大批警方人員往來,警車及救護車停駐在場,記者與市民圍觀,紛紛議論。
「兇手是什麼人?」
「據說是物理系一名學生王科西,認為教授給的分數不合理,抗議無效,鋌而走險。」
「讀書不是為分數。」
「你去同他說呀。」
「六名傷者中有二人垂危。」
「惡魔!」
「人質是什麼人?」
「蘇教授手下一名年輕助手。」
「是女生?」
「是。」
「啊,更加危險。」
「警方投鼠忌器,現在只得駐守門外。」
下午。
新聞記者繼續報告:「兇徒要求警方提供吉甫車一輛、食物清水,否則即時殺死人質,看情形他打算逃亡,警方逼於無奈,己將一切準備妥當,誘兇手出來。」
接著,是一大陣騷動。
儲物室門打開,兇手左手緊緊箍著人質的頸項,右手持槍指著她的太陽穴,緩緩走出來。
電視機上出現大特寫,觀眾驚呼起來,兇徒像是擊打過人質,人質的額角有凝固的血液。
那是一張十分秀麗的面孔,大眼睛冷靜、倔強,使人意外的是,她沒有恐懼的神色。
一般女孩子只怕會混身顫抖,痛哭失聲,她卻堅強地緊抿嘴角,一動不動,鎮定地貼兇徒站著。
兇手喝令警察退後,他要取車。
這時,警長說:「好極了,人質無懼,是我們的優勢。」
「瞄得準嗎?」
「必需一槍即中,準備。」
神槍手舉起長槍。
見慣場面的警長也不禁一身冷汗。
兇徒騰出一隻手去開車門。
就在這個時候,警方的槍瞄準了他,忽然之間他眉心當中出現一點紅,他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抬頭看,生命已經離他而去。
他全身放軟,倒在車旁,像是不明白冷槍從何而來,也沒有聽到槍聲。
警察一湧而上。
群眾歡呼。
記者大聲興奮地喊:「人質鄺本湘沒有受傷,她完全沒有受傷。」
那個叫鄺本湘的女子迅速被警方帶走。
蘇教授立刻趕去與助手會合。
這場恐怖的鬧劇似乎已經結束了。
經過醫院一夜觀察,鄺本湘已經回家休息。
第二天日報頭條上,全是她的照片,所用的形容詞,都是讚美的「無懼」。
這時,蘇教授在她身旁。
她問師傅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為什麼我無懼?」
蘇教授答得好:「因為,恐懼、多疑、嫉妒…都是人類最壞的情緒。」
本湘抬起頭,「所以,在我幼兒時期,你已經把這些壞因子一一清除了。」
蘇教授一震,但不得不說:「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
「教授,沒有恐懼,怎麼像一個人呢?」
「無懼昨天才救了你,警方說,你的冷靜鼓勵他們當機立斷採取行動。」
本湘懇求教授:「給我恐懼,應是我的,都給我。」
教授露出十分為難的樣子來。
這時,有一個人推門而入。
本湘一見,連忙說:「師母,你來得正好,請你主持公道。」
蘇師母微微笑,同丈夫說:「把我們的計劃詳細同本湘說明吧。」
蘇教授咳嗽一聲:「本湘,你是政府支持的一項實驗計劃。」
本湘答:「我知道。」
「出生之際,你患有先天性脊椎外露症狀,無可救治,父母同意將你交給大學醫院。」
本湘一點哀愁也無,「這我也知道。」
「終於,我們醫治了你,可是,在過程中,消除了某些人類的劣根性。」
師母接著就:「換句話說,本湘,你幾乎是完人。」
本湘連忙說:「師母,你過獎了。」
「可是之後廿年來,我們也發覺你少了許多樂趣。」
蘇教授也說:「是,對於別人的興奮、快樂,你往往不明所以。」
「教授,請你恢復我的本能。」
師母沉默一會兒,「嬰兒時剔除的因子,都保存在液氣冷藏庫內。」
教授說:「計劃是在今日協助你歸原,研究你性格先後的差別。」
本湘說:「我急不及待。」
蘇師母歎氣。
教授說:「可是,以後,你將會失望、沮喪、悲傷。」
本湘說:「就像所有正常人一樣。」
「你受得了嗎?」
本湘說:「答案正是你們研究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