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坐下,聽我的故事。」
思勻問:「你倒底是誰?」
「像你一樣,十五年前,我跟著愛人到這個島上來渡假。」
「發生了甚麼事?」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個月,他對我無微不至,體貼入微,假期結束,我們準備回家,他同我說:' 我去結帳,你在房中打個盹等我。' 」
不知怎地,思勻混身寒毛豎了起來。
老婦的聲音轉為悲涼,「我睡著了,忽然之間,有人把我推醒:' 小姐,退房時間已過,是下午三點了,你該離開酒店了' 。」
思勻聽得目瞪口呆。
「甚麼,一覺竟睡了那麼久,我的男伴呢?」
思勻用手掩住了嘴。
「酒店職員說,他在早上十點多結帳後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房裡。」
思勻衝口而出,「你的護照!」
「我到處找過,全無蹤跡,他帶走了一切,只留我肉身在講法語的馬汀利,我被酒店請出街上,只得到警局去,我無法證明我是誰,只能在派出所睡了幾個晚上。」
思勻聽得手足冰冷。
「你應打電話回家求救。」
「我致電家中,他們答應匯錢過來,在這段時間內,我去補領證件,那時,電腦尚未普遍應用,辦事緩慢,我在島上總共滯留了兩個星期,才能回家。」
思勻用手掩臉,「可怕!」
「在這半個月內,我生活得像乞丐,我一直想不通,為甚麼,為甚麼他要盜走我的證件?」
「對,為甚麼要害你?」
「我憔悴地回到家,大病一場,親友來找我還錢,我到銀行去,才發覺所有存款已被人冒名取走。」
「啊?」
「是他,」老婦咬牙切齒,「是他,我倆有聯名戶口,但必兩人一起簽名,他模仿我的簽名,用支票分幾次提走了所有存款。」
思勻聽到這裡,站了起來。
這個人好歹毒。
所以他要使女友滯留在小島一段日子,方便他逐筆逐筆提走現款,不惹銀行疑心。
思勻想到陸志宏,他也有同樣計劃?其心可誅。
她的手緊緊握住證件。
她問:「那麼,你為其麼又回到島上來?」
老婦咬牙切齒,「我無處可去,我回來島上找他。」
她的眼睛紅了,握緊拳頭,神智忽然昏亂。
思勾惻然,對老婦說:「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
老婦喃喃說:「他毀了我。」
思句說:「不,你還可以振作──」
老婦看看思勻,「記住,證件貼身帶著,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站起來,佝僂著背走開。
思勻叫她,她沒有停下來。
她的背影在泳池邊消失。
思勻的背脊已被汗濕透,襯衫貼在背上。
陸志宏以為思勻的證件還在他的背心口袋裹吧。
思勻回到酒店房間,剛想收拾行李,陸志宏又回轉來。
她立刻坐到沙發上假裝看報紙。
陸志宏拿著一杯飲料。
「思勻,腸胃不舒服喝杯熱牛奶最好。」
思勻雙手微微顫抖。
當年阿瑪也是喝了一杯不知名飲品以致昏睡到下午吧。
不,絕對不可以喝。
她輕輕說:「替我拿塊濕毛巾來。」
趁他走開,她把牛奶倒在沙發附近一盆花裡。
他出來了,她放下杯子。
他說:「好好睡一覺。」
她點點頭。
聽見他關門的聲音,她再也忍不住,其麼行李都不要,立刻離開酒店房間,往大堂門口奔去。
思勻見有車子,立刻截住,「飛機場。」
途中她眼前昏暗,幾乎失去知覺。
車子停在飛機場門口,她才放下心來。
走到航空公司櫃檯,她只說要買最快離開的飛機票。
「小姐,廿分鐘後有一班飛機往紐約。」
好,就先往紐約,舊飛機票不要算了。
趁這二十分鐘空檔,思勻撥電話給小雅。
小雅聽到她的聲音,緊張但鎮定地問:「你在甚麼地方?」
「小雅,取銷匯款,我已在飛機場,即將飛往紐約。」
「你一個人?」
「是。」
「思勻,我已報警,你凡事小心,在飛機上,再給我電話,把班機號碼告訴我,我即找朋友接你。」
思勻流下淚來。
飛機衝上空中該剎那,她才恢復鎮定,開始悲傷。
她與小雅再次聯絡。
六小時後下飛機,有朋友接了她住酒店。
「有事隨時與我們聯絡。」
思勻覺得這太像逃亡了,悲從中來,累得抬不起頭,在酒店房間裡昏睡了廿四小時。
第二天,有人從大堂打電話到她房間。
「思勻,是我,我來帶你回去。」
是小雅,她趕來了。
思勻混身鬆下來,與小雅緊緊擁抱,恍若隔世。
他們立刻回家。
小雅非常警覺,留意身邊環境,直至抵達家門。
思勻病了。
高燒,嘔吐,為安全計,小雅把表妹送進醫院,但是醫生找不到病因,她並無受到任何病毒感染。
一個星期之後,思勻漸漸痊癒,但是瘦了許多,掉頭髮,皮膚也粗糙起來。
小雅幫她搬了家,轉換電話號碼,並且,繼續與警方聯絡。
她同思勻說:「陸志宏並沒有回來。」
思勻不出聲。
「我托人去調查過,沒有他入境記錄。」
思勻仍然沉默。
「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
是,幸虧有一個人提醒了她身處危機。
思勻會終身感激那個老婦阿瑪。
小雅說:「思勻,以後,帶眼識人。」
思勻到底年輕,在休養之後,慢慢恢復舊觀。
她找到新工作,生活又上了軌道。
「可是,陸志宏呢,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他為甚麼沒有回來?
這個賭徒,設下陷阱,威脅女友替他還債,計劃失敗之後,去了甚麼地方?
那一個傍晚,他放了幾顆安眠藥在思勻的牛奶裹,叫她喝下去。
不不,他不是想毒殺她,他只是想她乖乖睡一覺,好方便他第二天到世界銀行領取匯票。
思勻叫他到浴室拿毛巾,他出來的時候,發覺她已經喝掉那杯牛奶。
他放心了,回到沙灘上,獨自喝酒,有點得意。
他一早看中思勻是個富有的孤女,最容易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