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先生進屋,坐下,收斂了笑意,「聽說,今天下午,你們高談闊論,說到國家與人民的關係?」
林你大驚,臉上變色,「沒有哇!」
「有鄰居報告說,你們一家特別喜歡談論國是。」
「沒有的事!」
陳姓街坊組長取出一本小簿子,打開,朗聲讀出來:「『養育人民是國家責任,不是恩典』,這話是你說的嗎?」
「不不,」林母發急,慌忙辯白:「子平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人民有權吃飽,有權追求自由快樂』,也是你家對國家政策的意見?」
林氏一家完全愣住,隔牆有耳!
「林子平先生,請你隨我們到辦公室去解釋此事。」
「我沒講過國家政策是非!」
陳先生目光冷冷,"你的解釋假使合理,我倆一定會得接受。」
林母面孔煞白:「我們今午的確吵架來著,可是──"
「林子平,請即刻跟我們走一趟。」
子平仍可維持鎮定,但是左眼皮不住跳動。
只聽得那位張先生說:「放心,只要解釋合理,你還可以回來吃晚飯。」
單戀
王秀眉單戀她的上司朗志明已有一段日子。
她曾經有守一次調升的機會,可是因為要離開朗志明,她不捨得。
真要命是不是,這種犧牲永遠得不到回報,將來,她必定會怨懟。
但是當時,秀眉認為只要能夠每朝看到朗志明,已是天底下至快樂的一件事。
在她心目中,朗君英俊、能幹、瀟灑、大方,優點說不盡,他懂得多,又願意指點她,為人有擔待,時時為下屬爭取,私生活又嚴謹。
這朗志明是否有這樣多好處?即使有,在人才濟濟的都會裡,也不過是個中等人物。
在我們年輕的時候,因一顆心比較稚嫩寂寞,很容易把異性的優點放大,偏見的眼光愛慕而敬仰。唉,王秀眉犯的,正是這個毛病。
日子久了,公司裡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比較有生活經驗的同事都替秀眉擔心。
「朗某雖已離婚,但兩個孩子才十歲與七歲,生活擔子甚重,薪水一半須付給家人,餘下一半還得付稅、儲蓄以及供養父母,年薪百萬也不經用。」
「也許,年輕的女孩子不那麼看重金錢。」
「對」,有一位同事笑了,「錢有餿氣,非常庸俗。」
「不過,阿朗卻沒有自私地把人家小女孩留在身邊,他把她的報告寫得很好,她遲早升級。」
所有人都知道,辦公室單戀事件,只除了朗志明。
他是宣傳組組長.忙得不可開交。
宣傳這件事,永遠吃力不討好,宣傳成功,是人家生產組貨真價實,真金不怕紅爐火,宣傳失敗,則罪不可恕:好好一單新產品活生生叫坑死。
可是,什麼樣的工作都須要有人做。
一日,下班時間巳過,秀眉卻未求收工,她往往遲走半小時多趕點功夫出來。
一過六點,電話比較少,辦公室比較靜,做起筆記來,事半功倍。
正埋頭苦幹,秀眉發覺有人站在她身邊,抬起頭,呆住。
那人是朗志明。
秀眉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不知多少次。她渴望朗君會過來與她單獨說一兩句話,可是他從來不會那樣做,他有話只在會議室裡說。
所以秀眉愣住了,繼而漲紅面孔,興奮得一顆心激烈地跳躍。
朗志明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秀眉,請你幫個忙。」
什麼都可以!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朗志明神情似有點為難。
秀眉立刻把握機會:「你儘管說好了。」聲線十分溫柔。
朗志明笑:「有一個舞會……」
秀眉馬上接上去:「我願意參加。」
朗志明鬆口氣,「是一項慈善籌款活動,大家參與,都是為著替一座孤兒院籌募經費,我很高興你願意列席。」
秀眉雙瞳裡充滿朦朧星光,「請把時間地點告訴我。」
「我會叫助手通知你。」
「是。」
朗志明已轉身離去,卻又回過頭來叮囑一句,「這是公司以外的事,請勿宣場。」
那還用說!
朗志明走開後,秀眉也下班回家。
心有點酸,期待了一年多的美夢終於實現,不禁淚盈於睫,他終於邀請她做舞伴。
那夜,她要喝許多香檳,跳舞至天明。
想到這裡,她自已先快樂感動得落下淚來。
接著那幾天,秀眉一直似踩在九重雲裡,心情模模糊糊。
星期三,朗志明的助手同她說:「這是那舞合的請貼,請注意時間地點,朗先生請你千萬準時到。」
沒有人接?
「慈善舞合,越是節省,越多人得益。」
原來如此。
助手自身後取出一隻大盒子,「這是指定的衣裳。」
什麼,他還送晚服給她?
秀眉燒紅了耳朵。
回到家,她打開盒子一看,是件灰紫色釘亮片的短紗裙,款式十分亮麗可愛,雖然不屬秀眉品味,她也樂意穿上。
是他為她挑選的嘛。
舞會的時間接近,秀眉緊張得好幾晚睡不著,他會趁機會向她表示愛意嗎,抑或,索性向她求婚?
星期天傍晚六時,悉心打扮過的她穿著那襲紗裙抵達舞會。
她的心樂得飛飛,目光所及,世上一切都帶美麗的薔薇色,這真是她一生最高興的一天。
啊,朗志明迎出來,他比任何時候都英俊動人,他握住秀眉的手,「謝謝你來。」
可是他接著轉過頭去,大聲說:「潔芬、瑜婷、淑芝,請過來教秀眉如何推銷慈善獎券,秀眉,今晚你負責第三十七至四十二號檯子。」
話還沒說完,七八個年齡與秀眉相仿的女孩子笑著一擁而上。
天呀,她們都穿著一模一樣的釘亮片紗裙,嘰嘰喳喳,神情愉快。
王秀眉怔住,眉目如畫的她看上去更似一個洋娃娃。
她沒有哭著奔離現場,那晚,她推銷的獎券為全場之冠。
不過,一個月後,她就調到市場組去工作,而且升了級。
拖延
丁志珊的母親已經病了一段時間。
到了最後,她希望可以回家休息,醫生亦批准她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