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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跑到馮潤東那裡去了。」

  黎小康愕然:「現在由大馮照顧她?那你真得自認晦氣,另外發掘搖錢樹了。」

  「你呢,近況如何?」

  「我丟了白熊那裡的差使。」

  「我還以為白熊待你不錯。」

  黎小康居然有點後悔,「是我不好,我代他泊車,看見他忘了拿錢包,起了貪念。」

  伍志堅抱怨,「你真笨。」

  黎小康獰笑,「天無絕人之路,你同我放心,這個城市,遍地黃金,予取予攜。」

  伍志堅笑問:「今晚問誰要?」

  黎小康吐一口唾沫,「今次輪到司機大哥。」

  深夜,地下鐵路與公路車經已停駛,只餘計程車兜來兜去接客。

  他們兄弟二人聳了聳肩,抖擻精神,專注地挑選下一個獵物。

  「這個不好,是個大塊頭,掙扎起來,吃不消兜著走。」

  「那個面相有點凶,看樣子不是善男信女。」

  「咄,老弱殘兵也不會開夜車,快些,天快亮了。」

  伍志堅忽然雙眼放光,「喂,你有無看見?」

  黎小康拚命點頭,「今晚我們走運了。」

  他用力揮手召對面馬路一部計程車過來。

  司機拐彎,把車子停在他們面前,

  真沒想到司機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

  她抬起頭,看著那兩個青年,「我要收工了。」

  伍志堅連忙搶著說:「車資外加一百元。」

  那女司機猶疑一下。

  黎小康又加一句:「順路!順路。」

  女司機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去哪裡?」

  沒想到黎小康會有這樣的智慧,他說:「我肯付錢,人人都與我順路。」

  他拉開車門,與同伴上車。

  兩個人擠眉弄眼,得意非凡,神態像晚間出動找到食物殘渣的蟑螂,觸鬚便不住晃動,耀武揚威。

  黎小康捲起褲腳,把綁在小腿上一把長約十公分的利刀拔出來握在手中。

  女司機在前座問:「你們也去青義道?」

  伍志堅忙敷衍道:「最,是。」

  那一帶是郊區,無比僻靜,真是好地方,劫後把司機推出車外,駛回市區,天亮她未必找得到電話報警。

  黎小康看到司機放在前座的錢箱,頗有幾張鈔票,得手後約夠三天花的,唉,英雄末路,江湖救急,不得不下此策,將來轉了運,有好路數,誰還稀罕這種眉絲細眼的數目。

  已經做過了多次,工多藝熟,黎小康剛想動手,女司機忽然說:「兩位這麼晚才回家,你們母親不牽掛?」

  伍志堅一聽,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

  黎小康沉聲答:「我沒有母親。」

  女司機又問:「總有父親吧,不然,誰給你們取那麼好聽的名字呢?」

  伍志堅一愣,「你怎會知道我叫什麼?」

  女司機又笑,「順路嘛,坐在同一輛車上,當然要彼此瞭解。」

  任志堅看了黎小康一眼,指指腦袋,意思是司機腦筋有毛病。

  黎小康還他一個眼色,意思是你還等什麼。

  正當此際,女司機又開口:「你倆第一次行差踏錯,內心可有交戰?良知可有責備你們。」

  黎小康突覺不妥,吆喝一聲,「你嚕嚕嗦嗦講些什麼?既然猜到我們是何種樣人,還不把車停在一旁,乖乖奉獻!」

  女司機卻不慌不忙說:「車子停不下來。」

  黎小康把利刀架在司機後頸上,「停車。」

  伍志堅還要抽空賣口乖,「阿嬸,勿作無謂犧牲,家人正等你回去喝早茶。」

  女司機絲毫不覺惶恐,車子繼續疾駛,去路越來越偏僻。

  「停車!」黎小康再喝一聲。

  伍志堅不耐煩,爬到前座,「賞她一刀,由我來駕駛。」

  「慢著。」黎小康起了疑心,「你到底是什麼人?」

  司機大嬸歎口氣,「是喜倫叫我來的。」

  伍志堅一聽,雙腿立刻放軟,「喜倫,你,你──」

  黎小康猶自不明,「喜倫?你是大馮手下?我們與大馮並無過節。」

  伍志堅慘叫一聲,「喜倫並沒有跟大馮,喜倫──」

  女司機點點頭,接下去說:「喜倫於上月跳樓身亡──事前她求你放過她,你不肯,她染有毒癖,又頑疾纏身,只得尋求解脫。」

  電光石火間,黎小康明白了,他汗出如漿,「不管我事,不管我事──」

  那司機沉著地說:「不,你們是同路人,由我來接載這一程。」

  此時,車子緩緩轉彎,朝懸崖駛去。

  黎小康哀號,「讓我下車,讓我下車。」

  是他挑選的車子,他順路。

  生母

  王思琴是一間小小首飾店的老闆娘,她只僱用一個職員,常同朋友戲稱與手下鄒善兒天天相依為命。

  說得也是,善兒待客彬彬有禮,善解人意,從來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對貨品特色瞭如指掌,介紹起來,頭頭是道,客人被吸引之餘,多數願意光顧,店裡生意算是不錯。

  王思琴深慶得人。

  好的售貨員賣少見少,像善兒這樣的人才百中無一,經過商場,只見吊兒郎當看雜誌的有,癡迷地談私人電話的也有,任由顧客進進出出,自生自滅。

  善兒從來不會那樣,客人一進店門,她立刻用眼神招呼,投以微笑,客人表示興趣,她便不嫌其詳,取出首飾供客人慢慢欣賞,買或不買,都一句」下次請再來」?

  思琴、心裡想: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不知人家母親怎麼教出來。

  如此夥計,自然要設法留住,薪水無論如何要比人高一點,思琴願意籠絡她,過時過節,總送她一兩件考究的禮物。

  這樣並不表示鄒善兒永遠不會辭工,王思琴很有一點生活經驗,知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她只希望合作時大家愉快。

  一日早上,意外發生了。

  王思琴自銀行回來,走近店舖,只見玻璃門關著,善兒是在招呼客人嗎?不,她瞪著雙眼,咧著牙齒,滿臉怒氣,正與一位女客爭執。

  這是怎麼一回事?

  鄒善兒從來不會得罪客人。

  主思琴連忙推開玻璃門,還來得及聽見善兒大聲斥責:「你走,馬上走!」

  那位中年婦女低下頭,一言不發,匆匆奪門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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