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那二人決定隱姓埋名,可是招愛娟的丈夫卻大肆招待記者,宣佈他發橫財經過,真誇張。」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愛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搶拐騙無所不為,遺棄了愛娟母子二人,失蹤超過三年,債主上門,愛娟還要替他還債,她不得不與他離婚,一直杳無音訊,可是前晚忽然在電視上看到他,原來他中了獎券!」
「天無眼。」
「我真不服氣,俗雲好心才有好報,幸運之神緣何對這種渣滓青睞有加?」
「可憐愛娟苦足這麼些年,應該由她中獎才對。」
辦公時間到了,同事們紛紛回到崗位上去。
片刻,招愛娟來了。
她佝僂著背脊,臉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靜靜伏在辦公桌上,開始每日沉悶的工作。
不,幸運之神沒有對她微笑。
真的有幸運之神嗎?
當然有。
辦公室那一角有兩個穿白衣的少女正在掩著嘴咭咭地笑,她倆面貌娟秀.晶瑩大眼睛露出頑皮的促狹的神色來。
當下二人匆匆離開招愛娟的辦公室,來到公眾廣場,坐在石凳上,搖晃著雙腳,得意地放聲大笑。
「真好玩,我簡直愛上了這差使。」
「誰說不是!以後,我們要更加刻意,叫人出乎意表。」
她倆拍起手。
「喂,艷羨,下一個目標是誰?」
「妒忌,你說呢?」
多麼奇怪的名字,可是,艷羨與妒忌時時與幸運並用,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艷羨用手一指,「看到那個愣小子沒有?」
妒忌的目光落在那邊,「呵!他,他叫邛卓華,是個小公務員,十年升高了一次職,愛躲懶,性格懦怯,是社會上閒角。」
艷羨說:「他要走運了。」
妒忌嗤一聲笑,「他,又中什麼獎?」
「他的獎在那邊。」
妒忌連忙看到馬路另一邊。
只見一個漂亮的年輕職業女性正拎著公事包朝氣勃勃地走過來,她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聰明才智都高人一等。
這下子連妒忌都覺得不忍,「把她配給他?會不會太殘酷了一點?」
艷羨笑了,邊走邊踢起一塊小石子,那塊小石子無意彈到一個途人的腳,那人啊一聲呼痛,可是就在他低頭去看個究竟之際,他發覺有一張千元大鈔正在腳下,那人撿了錢,歡天喜地走開。
「太過份了。」
艷羨笑,「才聽你說,喜歡這份工作。」
妒忌吧口氣,「罷罷罷,我同你也不過是聽差辦事,上頭說什麼,我們做什麼。」
「是呀,誰該走運,我們便前往侍候,至於走運之人是好是歹,卻不是我們管轄範圍。」
艷羨雙目中那種狡黠的神色又回來了,「我們不過是聽指揮的小角色。」
「可是最近人類也抱怨得很厲害。」
「你知道人類, 天天總是怨怨怨,你見過快樂的人沒有?」
「投訴幸運司的人越來越多,上頭也許會改變策略。」
「那還有什麼好玩,你真相信,求仁得仁,勤有功,戲無益,還有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可是,都說我們這部門行事乖張。」
「不要理別人怎麼說,我們是幸運之神,不必依常理辦事。」
「對。」
艷羨與妒忌歡歡喜喜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銀鈴似笑聲漸漸隱失。
在一間華廈的地下室,一個中年胖漢磔磔地笑。
他肆無忌憚地叫:「我走運了,我走運了!」
身邊的艷婦睨著他,不作聲。
大漢繼續說:「這一票貨居然會被我運進去,都說虎威市警員金睛火眼,哈哈哈,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奈得我何。」
艷婦見大漢躊躇志滿,氣焰萬丈,不禁冷笑,此人走運,不知多少人會受到荼毒。
她扭著腰身走出去。
大漢與手下說:「我們且出去尋開心,找幾個漂亮小妞來陪酒陪飯。」神情猥瑣到極點。
手下答:「遵命。」
大漢又吩咐:「不要夜總會貨色,找清純一點的少女。」接著,他又狂笑起來。
樹蔭下,兩個老人在乘涼。
一個歎息:「唉,世紀末,凡事七顛八倒。」
「可不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不然怎麼會有句話叫無語問蒼天。」
「真是各有前因莫羨人。」
「你且著歷史,殺人如麻的頭號戰犯得享壽終正寢。」
「隔壁林家的十六歲長子品學兼優,卻在前日遭醉酒駕駛者撞斃。」
「很奇怪是不是。」
「活了這麼些日子,早已見怪不怪。」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銀鈴似笑聲。
「誰?」
「不會是幸運之神吧。」
鄰居
王希文因大埠華人聚居處喧嚷嘈吵,又喜比較財富,與她沉靜性格不合,故搬往小鎮半工讀。
上午讀書,下午寫稿,不亦樂乎。
附近鄰居夜不閉戶,可是希文來自大都會,習慣謹慎,不敢造次。
她亦不喜東家長西家短,看到人,雖然立刻笑著打招呼,但是從不多話。
獨居的她十分喜歡這種寧靜平淡生活。
左鄰住著一家四口,布朗先生太太非常年輕,兩個孩子十分頑皮,二人早出晚歸,孩子多到托兒所,下班後領回來,可也真辛苦。
右裡是一位獨居的老太太,年近古稀,可是健康情況良好,晴天,也會出來走動,希文不知她底蘊,可是覺得如果不在這幾年內結婚,往後結局,也許就似這位老人。
有意無意間,她幫老人做些小差使。
週末,剪草的少年來操作,希文會說:「右邊那一家也打理一下。」
紅髮少年很精明:「酬勞另計。」
「那自然,順便把老太太的垃圾桶也拎出來。」
事情辦妥之後,希文問:「老太太屋裡環境如何?」
「相當乾淨,廚房有一鍋香氣撲鼻的雞湯。」
希文放心。
少年卻問:「她有多大年紀?看上去似百多歲,一個人老到不能再老,大概就是那個樣子,真正不可思議,你會活到那麼老嗎?活至耄耋,又有什麼意思?」
希文啼笑皆非,噓噓連聲,把那少年趕走。
星期一,垃圾車去了,希文又把空桶給她拎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