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詡賢嗤一聲笑出來。
唉,天下竟有這種事,江湖上郎中之多,多於天上之星。
五百元不是一個大數目,可是一千個瘟生即等於五十萬元進帳,那是很不錯的一筆外快。
他放下報紙,不知怎地,換妻二字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老實說,五百元又不算貴,當是與同事一頓午飯的費用好了,林詡賢取出支票,開出一張支票,放進信封,寄了出去。
過了幾天,他也把這件事忘了大半。
可是一星期後他收到一隻小包裹,裡邊附著一張傳單,上頭寫著「保證你有意想不到收穫」,另外有一顆朱紅色藥丸,樣子與普遍維他命丸無甚分別。
縱使對淑嫻不滿,也不能毒死她,林詡賢好奇地把藥丸拿去化驗,報告出來:「只是一粒紅蘿蔔素」。
晚上,他把藥丸溶解在一碗雞湯裡,看著淑嫻服下。
那夜,她睡得特別好,孩子嗚咽,她也沒起來觀察,幼兒翻身,再度睡熟,一家相安無事。
第二天他一早出門,深夜應酬完畢,拖著疲倦身軀回家,打算淋浴憩睡。
可是一打開家門,發覺客廳新添一架鏡屏,四處點滿蠟燭,播放著柔曼音樂,林詡賢呆住。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大聲喚:「淑嫻,孩子呢,你搞什麼鬼?」
他聽見淑嫻在浴室應他。
他走進睡房,只見妻子浸在浴缸裡,那缸水泛著玫瑰花瓣,一旁有更多的蠟燭,整個環境看上去像廉價黃色電影中一幕。
淑嫻化了個濃妝,向他媚笑招手,「來呀,來呀。」
他啪一聲開亮了燈,「別開玩笑!孩子呢?」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了「前後判若二人,生活大增情趣,意想不到收穫」等廣告術語。
林詡賢幾乎沒摑自己一巴掌。
一個月後,他已叫苦連天。
家裡已不像一個家,孩子被送到外婆家寄養,家務全靠工人,淑嫻整天往外跑,研究化妝健美之道,穿著奇裝異服,不是胸前掘個洞,就是背脊整幅裸露,惹人驚訝注目,還自以為美。
林詡賢煩惱到極點。
老闆問他:「小林,這一陣子心不在焉,何故?」語氣已隱隱有所不滿。
他回私人辦公室用手托著頭呻吟起來。
這真是一顆神秘藥丸的功效嗎,這樣的妻子如何見人?林詡賢不禁懷念起以前的伍淑嫻來。
真是量入為出,克勤克儉,嫌她什麼,說她兩句,她也多數低頭不出聲,藉詞打理孩子,一下子消了氣。
家裡井井有條,一千樣東西她都知道放在何處一叫,立即奉上,烹飪技術不算一流 可是新鮮熟辣,式式可口。
可是,他居然決定換妻。
老闆請客,他不得不把新淑嫻帶出去,已囑咐她穿得體些,看她選火辣辣一套紅色套裝,飯吃到一半,脫下外套,原來裡頭是一條吊帶低胸裙子。
眾男士可躊躇了,人家穿得那麼暴露,目的是想你看,你不看,即是沒有禮貌,於是,為著不想失禮,你看我看大家看個不亦樂乎。
老闆娘及其他女士鐵青著臉。
林詡賢暗暗歎口氣,頭都不敢抬起來。
第二天,打開報紙,看到分類廣告中居然又有換妻二字,不禁惡向膽邊生,這個光棍是誰,竟如此惡作劇,非報警教訓他不可!
這一天廣告字句又換了,它這樣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若有悔意,請寄五千元支票到本報郵箱一千號購買靈藥換回賢妻」。
林詡賢真正呆住,這段廣告簡直是衝著他而來,多花五千塊也值得,他立刻寫好支票用特快郵遞寄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日等夜等,終於小包裹又送到他手上,慢著,為安全計,還是得把藥帶去化驗,雖然這個時候,新淑嫻已要求爭取夜遊自由,在外留宿,可是,這也不表示他可以謀殺她。
報告說那只是一粒維他命E,他放心給她服下。
天下無事,庸人自擾。
下班回來,淑嫻穿著T恤短褲抱著孩子正叫人把玻璃屏風拆除抬走,林詡賢聞到肉湯香氣撲鼻。
他淡淡與妻子招呼,接過孩子,兒子認得他,樂得手舞足蹈。
真好,一切恢復正常,林詡賢卻不是沒有遺憾的,噫,妻艷固可喜,夫弱力不任,他攤開報紙,擋著臉,像平時那樣看將起來。
淑嫻忙著把一整箱五顏六色時裝取出送給工人。
瞎子
袁靜珠雙目不能視物,她是一名盲人。
認識她的人,知道她自幼如此,幸虧家裡富有,有專人服侍,算是不幸中大幸。
靜珠在廿一歲那年決定結婚,親友知道,均反對不已。
靜珠十分鎮靜,微笑道:「不必勸阻,我心意已決。」
她母親說:「靜珠,劉維宗此人,名譽甚差。」
靜珠心平氣和地答:「是外人誤解了他。」
做母親的憂心忡忡,「他是一名浪蕩子,曾經擁有不少富有女友,並無正當職業。」
靜珠不在意,「婚後他會安定下來,搞點小生意。」
袁太太尚未進言,忽見大女兒智珠在旁裝一個手勢,暗示母親噤聲。
坐在對面的靜珠微笑,「姐姐有什麼意見?」
智珠尷尬,「妹妹真厲害,好似看得見。」
「你想說什麼?」
「姐姐支持你。」
靜珠十分高興,「謝謝你,我想向母親領取我那份妝奩。」
袁太太只得應允。
事後向大女抱怨得不得了,「那劉維宗不過是為著她的錢。」
智珠低下頭,「她已經沒有眼睛,別的事上,將就她一點,也是應該的,即使錯了,也還有我們,就讓她試一試。」
可惜道世界裡奇跡少之又少。
據說在蜜月期間,劉維宗已經把袁靜珠擱在沙灘椅子上,一動不動,讓她一個人坐上三、兩個小時。
他自己游到浮台,與一早約好的女伴卿卿我我。
反而是那些女子於心不忍,「你不怕?」
「怕什麼,她又看不見。」
「做人是有點職業道德好。」
「那你就服侍得我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