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時間女神說:「請跟我來。」
她們在草地上漫步,只覺空氣清新,鳥語花香,不禁心曠神怡,忍不住問:「這是什麼地方?」
女神笑笑,不予回答。
她們來到一座倉庫面前。
倉庫大得無邊無際,連綿不絕,似一座巨城。
女神說:「這,是時間倉庫。」。
子君興奮無名,她是知道時間不可能消失無蹤,果然,用過的時間,全貯藏在這裡。
安琪在她身邊說:「我們一定在做一個世上最奇怪的夢。」
子君答:「不不,這不是夢。」
女神帶她們走進倉庫,庫內空氣陰涼舒服,一條走廊,兩邊都是房間,房門上貼著標籤。
女神微笑,「你們想先參觀哪一間貯藏室?」
安琪衝口而出,「良辰美景室。」
子君也接著說:「賞心樂事室。」
女神說:「是,時間是應該這樣用。」
她順手推開一道門,那門裡只是小小一個空間,不會大過一百立方尺。
安琪震驚,「什麼,通世界自盤古開天地至今的良辰美景加在一起,只有這一點點?」
子君難過之極,質詢地看向女神。
女神輕輕歎息一聲,「世上能有幾許美景良辰,賞心樂事。」
安琪與子君一起低下頭。
女神說:「人類太不懂得安排時間,總不肯快快樂樂地享用時間。」
子君說:「但快樂是上天賜給我們的。」
「不,」女神搖搖頭,「快樂靠你們自己尋找。」
安琪與子君對望一眼。
安琪猶自喃喃道:「這真是一個怪夢,」她告訴子君:「下班,累了,剛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靈魂就被拘進一個夢來,在那片草原上見到你們。」
子君心一動,問女神:「那片草原叫什麼名字?」
女神答:「那是時間的荒原。」
「荒原?」安琪不解,「草原很青蔥呀。」
子君說:「那是天老地荒的荒。」
女神頷首,「一點不錯。」
安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剛想關上良辰美景室的門,忽然聽到笑聲、樂聲,歡呼聲。
還有,子君與安琪嗅到滿室芬芳。
難怪人類恆古至今嚮往美景良辰,的確叫人傾心。
門被關上了。
子君與安琪恍然若失。
一行三人走過長廊,女神一一指出門上的標籤,「這是彷徨的時間。」那間房起碼比先一間大三百倍。
「那是無病呻吟的時間。」
子君想起一個特別愛抱怨愛吐苦水把芝麻綠豆事放大的人,不禁偷偷笑起來。
「那是猶疑不決的時間。」房間面積也絕對不少。
「那是睡眠的時間。」房門打開來,一陣ZZZZZ。
「那是歎息的時間。」
啊,滿室長嗟短歎,不能自己。
「這是失眠的時間。」悉悉率率,全是輾轉反側。
子君惻然。
時間如許寶貴,竟這樣浪費掉。
「吵架的時間。」
安琪馬上懇求,「別,請別打開這間房間。」
時間女神笑了。
「這些時間全不能再用?」
女神答:「如核廢料一樣,越積越多,真叫我頭痛。」
子君靈機一觸問:「你是時間司吧。」
女神點頭,「是,有人那樣叫我。」
「我與安琪能有多少時間?」
「對不起,那又是生命司的工作了。」她笑笑,「我只司用完的時間。」
安琪呻吟,「我累了,可否吃杯茶,休息一下再逛。」
子君白她一眼,「你以為這是百貨商場?」
女神說:「你們還沒有到這處參觀呢。」
只見兩扇大如飛機庫的倉門緩緩打開,一陣寒風吹出來,子君打了一個冷顫。
「這是時間深淵。」那倉庫黑暗空洞,深不見底,子君與安琪不敢走進去。
「一墮入深淵,不能自拔,白白就把時間浪費掉。」
「裡邊多不多迷途羔羊?」
「多,怎麼不多,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不曉得善用時間。」
安琪忽然說:「我一直勤力工作。」
女神答:「以我的標準來說,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並非明智之舉。」
安琪一怔。
「工作狂在離職後往往發覺一無所有。」
子君問:「那麼,把時間奉獻給家庭丈夫子女呢?」
「如果當時認為快樂則可,千萬不要希祈會得到什麼報酬,否則事後一樣會得反悔。」
「時間倒底應該怎樣用?」子君心急如焚,「眼見一年一年晃眼即過,我好生心慌。」
「均勻地享用時間及生命。」
子君追問:「可否詳加解釋?」
女神笑一笑,「時間到了,你們該回去了。」
「不,女神,我想知道更多。」
女神無奈,「子君,不要貪婪,時間只有那麼多。」
「女神女神。」子君上前拉女神的手。
女神閃避,用力推開子君。
子君一跤摔倒,嘩呀一聲。
她驚醒,發覺已由沙發滾到地下,睜開眼睛,原來是南何一夢,她好端端在自己的公寓裡。
天已濛濛亮。
子君蹣跚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洗瞼。
可憐,昨夜竟這樣胡亂地過了,不知算不算浪費時間。
電話鈴驟響。
什麼人,什麼人那麼早。
「子君,子君。」是安琪驚惶迷茫的聲音。
「什麼事?」
「子君,我做了一個恐怕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怪的夢。」
子君一怔,嘴裡猶自說:「請勿誇張。」
「你聽我說──」安琪嘩啦嘩啦把夢境細述。
那不是夢。
那是真的時間女神帶她們跨越了時間荒原去追尋失去的時間。
安琪終於講完了,子君掛上電話。
那日上班,子君的姿勢比往日柔和。
她不想浪費時間,故此她放緩了步伐,她要好好享受生活。
車子停在馬路上,看到母親們帶小孩們上學,穿著校服的兒童活潑可愛,子君伸手向他們打招呼,他們用天使般的微笑回報。
往日,往日她只會希望紅燈快快轉為綠燈,內心急燥不安。
再跳腳,情況也不會好轉,不如心平氣和,想法子應付,生活上瑣事不可避免,已經夠討厭,再為這些事生氣,更加划不來。
子君臉色頓時詳和。
辦公室裡工夫仍然堆積如山,子君只得沉著氣一件一件抽絲剝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