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連忙對太徽君說:「請稍等,我有客。
他恭敬地站起來,「區博士,還沒下班?」
區博士極其識趣,「別理我,你在做什麼,儘管繼續。
天市君輕輕答:我正與棋友弈棋。
區博士說:「確是好消遣,我打擾你了。」
「博士真客氣。」
區博士在他對面坐下,「我想與你談調職問題。」
天市俯首答:「是,我有這個意願。」
區博士似有點為難,「目前這份工作,原為你度身定做,我們沒想過要調你。」
「請問管理階層可否破一次例?」
區博士喃喃道:「沒想到你會覺得悶。」
天市辯曰,「整天整日整年困在實驗室中,我的生活空間就這麼一點點大,感覺猶如籠中鳥,十分困惑沮喪。」
區博士失笑:「你想得太玄了。」
天市作無聲抗議。
「但是你可以聽音樂、弈棋、看書,這裡有眾多消遣。」
「都膩了。」
天市雙眼看著窗外一片綠茵,露出渴望的神情來。
「化工廠每個員工都要盡他的職責」
「我明白,博士,但是我想出去。」
博士為難了,「盡其本步而游於自得之揚,這句話你明白嗎?
這番輪到天市笑,「博士,我希望你盡量幫我忙。」
「開會時我會提及。」區博士站起來。
天市進博士到門口。
返到座位,他興致索然,半晌,才想起太微君還在另一頭等地。
他闌珊地打出「對不起叫你久等」字樣。
對方卻問:「那是誰?」
天市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女性到底是女性,好奇心濃卻也充滿關懷的熱情。
太微君看見他躊躇,便說:「對不起,我不該問,來,且讓我來排一局霽晚孤吟。」
天市忽然想聊天,故說:「那是我的師傅。」
「那多好,我沒有老師,我只有一個需果無窮的老闆。」
天市又笑,沒想到一個陌生的棋友會得慰他寂寥。
「你可以在上班時間弈棋?」太微問。
「我根本沒有下班時間我住在這所實驗室裡。」
「原來如此。
太微君,我們明天再聯絡吧,檢查儀器的時間到了。」
「天市君,真難得,竟能與你談得那麼投契,再見。」
天市緩緩走到窗前,窗台有一排盆栽,碧綠的葉子中間開出紫、白、紅各色花朵,煞是好看。
他們已經盡量為他美化環境使他生活愉快,但他仍然覺得不滿足。
他寂寞,他想擁有伴侶。
精密的儀器已自動化、仍需要管理員監察,他提綱該項工作經已三年。
第一年,他精忠報國那樣地苦幹,第二年,他是一個負責盡職的好夥計第三年,他沒有犯任何錯漏,但漸漸越來越不起勁。
他對師傅說;「博士,我混身本額都無法施展,這簡直是大才小用嘛。」
他有說不出的苦悶。
三年來他讀遍世界名著,聽遍古典現代音樂,實驗室內一切娛樂設施卻只有越來越使他心煩意亂。
半夜,他仰視地球唯一衛星月亮的盈缺變幻,歎息不已。
身邊如果有太微君那樣一個伴就好了,她能使他笑,真不容易。
他心念一動,隨即氣餒,太微看樣子是位嬌滴滴小姐,他配得起她嗎,別開玩笑了。
第二天清早,電腦嘟嘟嘟響,螢光幕上打出:「天市君早,我可有抗你清夢?太微。」
天幣大喜過望:「太微,我正無聊。」
「我老闆剛「寫」完三套書去休息。」
天市詫異:「早上七時才休息?」
「別忘記他是作家,晚上靈感特別豐富,用起電腦來,得心應手。」
天市含笑問;「今天布什麼局?
「我專煉美麗的局名,這樣吧,我們下一局曲徑委紅。」
天市好奇:「這些棋譜你從何得來?」
「我自老闆的書架上。」
「可見他是風雅之士。」
「才怪,這些資料都是他用來喂電腦的,他翻也不翻。」
太微對她老闆並無好感,照說,講上司是非並不是可愛舉止,但由太微做來,卻天真爛漫,毫無機心。天市相信那個作家是欺世盜名之輩。
「你呢?」太微問,「你為何抑鬱?」
天市呆住,好一個聰明的女子,抑或是他太不懂掩飾自己?
當下他否認,「我沒事,我只不過要求調職。」
沒想到太微君訝異了,「調職,那多好,有選擇即是有自由。」無限羨慕。
天市笑起來,「十劃還沒有一撇呢,對,換了是你,你選什麼樣的工作?」
「我?如果有選擇的話,誰還願意工作,我會做一個流浪兒或是弄潮兒。」
天市搖頭笑,「你是女孩子,當然可以這麼逍遙。」
活潑的太微突然沉默了,似有苦衷。
天市開解她,「為生活是宇宙性難題。」
「是啊。」太微慨歎,「生活逼人。」
「我們下一局棋解解悶如何?」
「好極好極。」
一局誤入桃源,天市拿黑子,太微拿紅子,兩人下了一記劣著,僥倖打和。
他們一邊下棋,一邊閒談,下到一半,天市已經發覺,他們其實以聊天為主,弈棋為副,其樂無窮。
天市多日積鬱忽然去了七八成,內心歡暢,那種感覺極難形容,他好像找到了知己。
他即使不陶醉在棋局中,也不會知道區博士主持的會議內容。
會議室就在實驗室樓上。
實驗室內裝有閉路電視,會議室的人可隨時監察實驗室內情況,天市的一舉一動,眾人看得一清二楚。
當下區博士說:「他要求調職。」
眾人一呆,似沒有聽懂這句簡單的話。
其中機械工程部的王博士問:「什麼?誰要求調職?」
區博士只得重複一遍:「實驗室的管理員覺得生活沉悶枯燥希望擔任戶外工作。」
王博士像是聽到天下第一奇聞一樣,睜大眼,半晌作不了聲。
他的助手趙氏忍不住說:「就因為那是一份沒有人願意擔綱的工作,所以才叫他做,他因該工作而存在,難道他不知道?」
區博士無奈:「很明顯他已經忘記這一點。」
王博士說,「那麼有人該提醒他,工在人在,工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