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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回家,淋過浴,也就渾忘了這件事。

  八點半,日宇剛想聽音樂,她挑出心愛的唱片。

  樓上開始發出敲鑿聲。

  日宇痛恨公寓房子這個缺點,每個新住客都似發了財,搬家非大肆裝修不可,這戶人家趕著入住,晚上施工已經有一兩個禮拜,噪音令日宇十分困擾。

  每晚到十一時才肯停止。

  日宇自窗口探頭往上看,只見上兩層燈火通明,隱隱還傳來工人吆喝聲。

  他們想怎麼樣,把大廈拆掉重建?

  日宇決定上去看看。

  她穿著便服,取過鎖匙,出門,走兩層樓梯,便到了十八樓甲座。

  這一座面積相當大,約是日宇公寓的雙倍。

  她在門口張望,大門並沒有關上,她可以看到整幢公寓的牆已被拆卸下來。

  日宇踏進一步,十分訝異,既然不喜歡這個間隔,何用買下來?

  工人看見她,向她點點頭。

  工頭過來,誤會她是業主前來監工,笑說:「已經盡快在做了。」

  忽然之間,身後有一把聲音問:「還要做多久?」

  日宇連忙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不但語氣冷冷,表情也冷冷。

  工頭進一步誤會他是日宇的伴侶,便回答:「下個月一定完工。」

  日宇則直覺上以為他才是業主。

  而他呢,見日宇一早站在屋內與工人說話,自然也有了錯覺,以為這是日宇的新居。

  日宇瞪了他一眼。

  他也瞪日宇一眼。

  兩人不約而同離開那間防空洞似公寓。

  卻又在梯間狹路相逢。

  日宇以為他故意尾隨她,警惕之心即起,「你到什麼地方去?」

  那人好氣又好笑,「小姐,我回家休息,不礙你吧。」

  回家?他的家還在裝修中呢。

  日宇說:「拜託拜託,請他們早些收工,我們這些可憐的鄰居都快要瘋了。」

  「什麼?」那年輕男子大大意外。

  日宇問:「你以為我說得不對?」

  「那不是你的房子嗎?」

  「當然不是!」

  他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日宇想起來,「怎麼,也不是你的新居?」

  「我住十六樓。」

  「原來是一場誤會。」

  「可不是,你呢,你也住在這幢大廈?」

  日宇點點頭,「也是十六樓。」

  「我在乙座住足兩年。」

  「我搬進丙座也有三年。」

  原來鄰居面對面住上這些日子從來沒有見過面。

  日宇掏出鎖匙開門,「再見。」

  他也說:「再見。」

  說也奇怪,裝修雜聲噪音忽然停頓,日宇覺得做再世為人一樣。

  她倒在床上鬆口氣。

  第二天早上,在電梯裡,日宇碰到昨夜那個年輕人。

  她猶疑一刻,只向他頷首,卻不與他交談,她甚至連正眼也不去看他,外人只道日宇冷淡,其實是害羞的一種表現。

  到了公司,照樣埋頭苦幹,金汀同她說:「你的精神好像欠佳。」

  「家裡樓上有人裝修。」

  「慘。」每個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今午有沒有約?」日宇問。

  「時間還早。」

  金汀像是有三分把握。

  中午,日宇仍叫人去買午餐,「到昨天那間去。」她叮囑。

  人家去了回來,日宇連忙拆開紙袋,卻不見昨天那包幸運餅乾。

  她問:「有沒有到昨天那間店去買?」

  「一直都是在那間買。」

  奇怪,怎麼沒有餅乾?

  她自己走出去,依著招牌,找到那家快餐店。

  日宇問:「你們是否派送幸運餅?」

  侍應生莫名其妙,聽都沒聽懂,「什麼?」

  日宇又找到經理,向他查詢,過半晌,經理笑說:「小姐,你這個主意很好,我們可以考慮在餅內夾宣傳單張,但是敝店還未曾實施。」

  日宇大大詫異。

  餅乾從何而來?

  這麼神秘。

  回到寫字樓,拉開抽屜,日宇把其餘三個小餅乾取出來,看半晌,挑一個,輕輕壓碎,看到字條上寫:要把握機會,免誤終身。

  日宇嚇一跳。

  隨即又笑出來。

  有人搭訕問:「笑什麼?」

  原來是金汀,呵,那人不再來約,使她失望了。

  日宇明知故問:「沒有出去嗎?」

  金汀有點沒精打采,只是搖頭。

  日宇把餅碎掃到廢紙籮裡去。

  「你相信不相信預言,籤文、占卦?」

  金汀抬起頭,「看樣子我也要去算算命了。」

  「算什麼?」

  「我們要算的,不外是終身大事。」

  「不算事業前途嗎?」

  「事業安步就班,有點把握,況且我們也大約知道個人能耐可以去到哪裡。」

  「你又何用為婚姻心急。」

  「日宇,有時侯真覺日子孤苦寂寞得不能忍受,渴望伴侶亦屬人之常情。」

  「我明白。」

  「你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你呢?」

  「沒有胃口。」

  本市著名的炎夏,足足長達六個月,十月初還要來個桂花蒸,走在街上,仍然汗流浹背。

  真的累。

  自街頭看過去,整條行人道人擠人,夕陽照耀的空氣下揚著一層白濛濛細塵,日宇更覺人生如夢。

  到了冬天,氣溫降低,打一個冷顫,才會覺得實在點。

  可是春去秋來,又是一年,流金歲月過盡了,四季也就沒有意思。

  想到這裡,日宇不禁有一絲彷徨。

  下班,在電梯中再碰到那位男生,態度就稍減強硬。

  她說:「真巧。」的確沒有講錯,太巧了。

  他點點頭,「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面。」

  「可不是。」

  「貴姓?」

  日宇給他一張卡片。

  他也還她一張。

  兩人又互道再見。

  回到家,日宇把卡片細字讀出:關沃暖,友邦電子公司工程師。

  年輕有為。

  但是怎麼樣把握機會呢,她根本不懂。

  日宇不是沒有聽講有人穿件睡衣就去敲異性的家門,她卻說什麼都做不到。

  況且,那位大膽的女士也沒有成功,日宇更不想效顰。

  無論是男是女,爭事業不妨擺明車馬,但感情一事,還是含蓄點好。

  以後日宇每次看到那位女士,就忍不住想:那是一套怎麼樣的睡衣?平常那麼正經的人……那天可是吃錯了藥?

  永遠沒有答案。

  日宇把關君的名片壓在茶几面的玻璃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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