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改個稱呼吧,好不好?」我摸他的頭。
「好,你對我不錯,我喜歡你!」他拍拍我的肩膀。「陳哥哥就陳哥哥!」
「你快回去吃飯吧,一會兒茱莉又罵你。」
「那個巫婆。」小明狠狠的罵。可是他還是怕茱莉的,隔一會兒,靜靜的站起來,跑回家去。
我看看天色,都差不多暗了,於是也回家休息。這興奮的下半天,就是這麼過的。
那一晚上,我睡來睡去睡不著。
第二天我挨了一個上午,熬不住。時間過得怎麼這麼慢?怎麼好像永遠不會過?我要等到幾時才會到明天呢?茱莉要等明天才會給我電話,我覺得我馬上要斷氣了。
我無精打采的倚在電話邊等,希望,希望也許茱莉會提早給我來電話。電話鈴是不住的響,我也不停的接,可惜都是找康麗的。
世界太不公平,為什麼康麗有那麼多的電話。康麗長得那麼漂亮,康麗那麼受人歡迎?
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為什麼?
呆了大半天,我決定振奮起來,長得醜也不是我的錯,我決定以人力來改變這一宗事實。
我離開電話,要是我再在那張椅子上等多十分鐘,康麗也準會給我米幾個難堪的問題。我回房去坐在床上想,想我應該做些什麼預備工作,我想得又難過又落寞,不禁對著穿衣鏡端詳起自己來了。
這時候,康麗小鬼忽然推我的房門來。
我抬起頭,不起勁地看著她。
她卻語出驚人:「恭喜你呵,大哥!」她拍拍我的肩。
「喜從何來?」我問。
「唷,別假惺惺了,大哥。李茱莉約你去玩,還不是喜訊?還不值得恭喜?」
「你,你,你,」我跳起來,「怎麼曉得的?茱莉她——?」
「算了,在我這裡還東瞞西遮的,本小姐哪一樣不靈通?我看你認輸算了,乖乖的向我討教一下!」康麗笑道。
「討,討,討教什麼?」
「討教一下追女孩子的妙計靈方。」
「這……」
「費用,代價,都慢慢算,分期付款也可以,你放心,親兄妹,不會逼得你太緊的。」康麗一雙手搭在我肩上,滔滔不絕的發表議論。
「你倒說說看。聽過之後再講代價。」
「茱莉約你去聽歌對不對?」
我點頭,「不錯。」
「怎麼樣?」她得意洋洋的道,「消息不錯吧?」
「你怎樣曉得的?才是昨天的事!」
「告訴你,李茱莉親口告訴我的。」
「噢。」那沒得講了,既然是茱莉親口告訴的,我也不能怪康麗多事。
「所以我說,你福氣不錯,噯,要不要告訴媽媽,電讓她高興一下?」
「免了吧!她她太緊張了,一會兒要我全套晚禮服的出去,我怎麼辦?」
「你打算如何赴約?」康麗反問。
這可把我問住了。「我,我當然是上車搭巴士,過海搭渡輪,你叫我怎麼去?搭直升機去?」
「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問你預備穿什麼衣服去。」
「穿什麼衣服?我又不是女孩子,還得預備行頭呀?」
「你總不能就穿這一身衣服去吧?這條破褲,這件霉菜毛巾衫?」康麗直叫,「你簡直是侮辱我的同學茱莉!氣死我了。」
我慌忙起來,「那我穿什麼?嗯?穿什麼?」
「先別講衣服,」康麗得意得無以復加,她端詳我,彷彿從來不認識我這個哥哥。「先討論一下你的臉部再說。」
「臉?」我摸自己的臉,「我還得化妝呀?」
「不用化妝,也總得打理一下吧?」
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只好提起精神來,「康麗,你指教一下。」
康麗太快活了,「你的頭髮——」
「噯,對,是太長,我馬上去剪!」
「又是剪陸軍裝?」康麗搖頭,「不行,太難看,我看不如用風筒把它吹貼。」
「吹貼?康麗,我的頭髮,是任何風筒吹不貼的!」
「奇怪,」康麗拉了拉我的頭髮,「是真硬。我的頭髮倒很軟,連茱莉都羨慕的,不過我沒留長就是了。不過不要灰心,大哥,我們儘管試一試。」
我哪敢得罪她,「好,第一步驟,梳貼頭髮。」
「嗯,」康麗點點頭,「不錯。步驟二:弄好你的兩隻耳朵。」
我一聽,當堂面有難色。「康麗,耳朵是大生的,招風耳便只好一生都是招風耳,怎麼弄得好呢?我再言聽計從一點,也辦不到。」
康麗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能不能在睡覺時用膠黏著它們,第二天早上也許會服帖一點。」
我長歎一聲,「儘管試試吧!」
「希望可以,」康麗聳聳肩,「我耳旁的兩個發圈,大家都說彎得很漂亮,也是用透明膠紙黏成的。」
「我答應試試就是。」
康麗又打量我,「你的皮膚——不過黑點也算了,當作是健康美吧,眼睛小一點,不合比例,又不能畫大……還好是男人,也算了。大哥,你怎麼生得這樣糟?假如是女孩子、真得自殺!」
「那也不用自殺,」我憤憤不平地道,「人貴內在美!」
「大概只有你一個人重視內在美,換了是我,一看到醜八怪就逃,他內心多美,我都沒膽子去發掘。」
「康麗,別給我潑冷水好不好?」我無可奈何的道。
「我沒有呀,我真心想幫你忙的,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
「還有你那個老天爺的口吃毛病——」
「康麗,我曉得。」我央求她別講下去。
「一緊張就結結巴巴的,說個半天別人也聽不懂,你最好少開尊口,多笑就行了,女孩子喜歡看男孩子笑。」
我咧了咧嘴。「這樣?」
「唔,你牙齒倒還好。」康麗說,「記得?多笑!」
於是她拿出吹發風筒,幫我梳頭。
風筒裡的熱氣把我頭皮都烘焦了,但是頭髮還一條條的站在那兒像鋼絲。康麗滿頭大汗,她的確已經盡了她的力。
「康麗,還是讓我去把頭髮剪掉算了。」我說,「是難看一點,可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