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阿玉和阿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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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我偏著嘴一笑,「喜歡我笨,你們好擺佈我嘛。」

  「不,」她微笑,「喜歡你夠膽子,什麼都敢做,做了且不怕人說。我們也想做呀,誰不想呢?總是壓抑著,即使做了,還藏頭躲身的,要不就找個藉口,賴給社會,從來沒有人像你,一切事情,兩邊肩格承擔。」

  我糊里糊塗,疑惑的問:「是嗎?我是這佯的一個人嗎?」

  「是。」阿玉肯定的說:「所以我們都喜歡你。」

  「是嗎?」

  我聳聳肩。

  我怎麼得了呢?

  「那醫生」第二次來的時候是一星期之後的事了。

  因為他那只戒指始終在我手上,我一看到那顆光芒四射的鑽石就想起他。他也不打電話來。

  他來的時候笑容疲乏。

  我們問他怎麼會這麼累,他說一直在跟著大醫生開刀,足足開了一個禮拜。

  「那很好嘛。」我說。

  「好什麼,都是胖子,最怕替胖子開刀。」他說。

  阿玉也不明白,「病人都一樣,胖瘦有什麼分別?」

  「唉,小姐們有所不知,胖子有皮下脂肪,一刀割下去,那些黃黃膩膩的油膏就往兩邊攤開來,瞧多了簡直吃不下飯!」

  阿玉馬上咳嗽起來。

  「別說啦,KT,蠻恐怖的。」我說。

  阿玉說:「可是沒他們那些恐布的人,我們還活不成呢。」KT笑了一笑,那種笑容,還是很有安全感的。「喂」我說:「KT,這戒指還給你。不能要。」

  「為什麼?」他問:「不是都說好了嗎?」

  「誰跟你說好了啊!」我笑說:「你家又不是開戴啤爾斯鑽石公司的,拿著鑽石到處送人,我又不敢不戴,怕擱在那兒不見了,戴著又伯掉,反正還是物歸原主好一點。」

  「唉!」KT說:「你不曉得我的困難,待我說與你聽,自從我母親把這只戒指給我以後,兩年多了,我也是心驚肉跳的,戒指太小,我又不能戴著它到處跑,放在家裡,又怕有賊偷,那害怕勁兒,也別提了,好不容易,那天見到了一個女孩子,覺得應該交與她保管,「但是這人又三心兩意,不相信我,又要還我,這叫我怎樣做人呢?」

  他笑瞇瞇的一直說,我可沒笑出來。我心裡很是感動。他大概不是開玩笑吧。我怎麼辦呢?我轉頭看著阿玉。

  阿玉慢慢的說:「這禮物,也太名貴了一點,不過……阿瓦,你就戴著吧,算是替他保管一段時期,好讓他專心去開刀,別一直擔心會被人偷鑽石。」

  我緩緩的轉著戒指,忽然發覺已被我從右手轉到左手來了,連忙換個手指,做賊心虛,心裡臊臊的。

  太快了,才第三次見面。

  KT說:「做醫生的人,知道生命短,生命靠不住,做事要准要快,像開刀一樣,拖個沒完沒了,什麼都遲了。我很累,回家睡覺去了,明天我來接阿瓦去我家,明天我放假,我煮咖啡。」

  說完了,他爽爽快快的拿起外套,說了再見,走了。

  阿玉說:「真有男子氣概,話也說得有理。」

  我說:「完全是命令式的,連求婚都是命令。」

  阿玉笑,「他這個人很有意思,很配你。」

  「配我?怕他對女朋友也像開刀。」我說。

  我們兩個人都笑了。

  後來阿玉問:「那麼家傑呢?」

  「他是完了。」我說。

  「完了?」

  「當然完了,我都戴了別人的戒指了,他不完怎麼成?」

  「他要再來找你呢?」

  「他來找我幹麼?我對他有什麼利?」

  「他也喜歡你的。」阿玉說。

  「不外如此,大把的洋婆子在等他呢————不談這些,慢點給人聽了,還以為我吃醋呢,我可不是從一而終的人物,像他這種『男朋友」,我阿瓦多是沒有的,三四十絕少不了,當然是完了。」

  阿玉說;「我的夭,就像一部電影?放映完畢,打出一個『完』字?」

  「你又錯了,阿玉,電影完了,打出的是『再見』。」

  「我說的是外國電影。」阿玉說。

  「那倒對了,」我說:「這根本是外國嘛,在羅馬,得跟羅馬人行事,是不是?」

  阿玉歎口氣,「我總覺得有點兒不,也有點兒是。」

  我說:「我不想這些,我只想明天咖啡的事兒。」

  「你真幸福,阿瓦。」她說。

  「瞧,因為你是玉,玉的煩惱可特別多。」我說。

  我的論文還是停留在第一章。

  只有兩星期便得交初稿了。

  我可不擔心,唉,船到橋洞自然直啊,債多勿愁,蠶多勿癢。

  第二天我簡直沒有心思上課。

  到這個時候,同學教授都發現我手上多了一個鑽戒,都以為我真訂婚了,都來恭喜我,又問我對象是誰,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他們以為我怕難為情,笑了。

  阿玉在一旁給我老大的白眼。

  我不去睬她。

  放了學,我第一個衝出校門,去看那輛雪鐵籠CX。它端端正正的等在那裡,既無霸道似的,又霸道得不討厭,一部可靠的車,像它的主人。

  KT來替我拉開了車門。

  我運氣還真不錯,總有個人開開車門,聊勝於無,這也算是個不錯的了。

  他向我笑笑,沒說什麼。

  我也向他笑笑,沒說什麼。

  他把我接到他家裡去,照例做了咖啡,還有芝麻麵包呢,這又是我喜歡的意大利羊酷派麥臣芝麻。

  他在放唱片,奧莉薇亞紐頓尊的「假使愛我告訴我,如果不愛讓我跑」,我聽聽就呆了,阿玉那一日,不也是在聽這首歌嗎?

  反正派行,人人都買一張。

  「你喜歡誰?」

  我把頭髮扯起來,做個陰陽怪氣的樣子:「大衛寶兒。」

  他笑著點點頭:「猜也猜得到。」

  「我喜歡他的樣子,歌還是卜狄倫的歌。」

  「你中文好不好?」他擔心的問:「我中文不大好,其他沒問題,卜狄倫的歌隨時可以幾首出來。」

  「不,我中文很壞,我只看紅樓夢。」我坦白的說。

  「恐怕不止吧?」他問。

  「紅樓夢看得好,已經夠了。」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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