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阿玉和阿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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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字條上寫的是什麼?」我問:「他有沒有說?」

  「沒有,是什麼事?」阿玉問我。

  「我怎麼知道?」我說:「所以我問你呀。」

  「龍的面色不大好看。」她說。

  「阿玉,你可不可聽我一句?你不必跟他來往了。」

  「我何嘗不知。」阿玉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我的確是喜歡他,而且……再也找不到比他好的了。」

  「你怎麼知道沒有更好的?」

  「有更好的,我也不要了。」她說,聲調還淡淡的。

  「你真是發癡了,阿玉,此刻他老婆來了,要見你呢。」

  「我又沒三頭六臂,有什麼好見的?」阿玉稍微有點緊張,可是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她見到你,說的話,必然不大好聽……阿玉你想想清楚吧,龍是個懦夫,他不會離了婚來娶你的。」

  「我沒有叫過他離婚。」阿玉說。

  「是的,你等他自動提出來,告訴你,他不會離婚的,他愛他老婆得很,你不過……是他的異性好朋友。」

  阿玉聽著。

  「你想想仔細吧。」

  她慢慢的掛了電話。

  我呆了很久,也只好收了線。

  我是最怕爭風喝醋的,但凡兩女一男,或是兩男一女,無論關係如何,看在旁人眼中,總是爭風喝醋,撇開旁人不理,也總是尷尬相。

  萬一我阿瓦陷入這種圈套,一定大步踏開走,幹麼啊,我又不是演文藝大悲劇的材料,人比人比死人,我幹麼要給這男人評頭品足,跟另外一個女的去比?比贏了,有個屁面子!比輸了,跳河還來不及,有什麼好處?省了省了!我還讀過兩年書呢,天下的男人又沒死光死絕。

  玫瑰是做了龍的老婆,委屈求全,沒有辦法,阿玉在玩什麼西洋鏡,我真是不得而知。

  在這件事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大概我是最壞的壞人,可是我的下場還頂不錯,找到了這麼好的一個男朋友,還無憂無慮的。

  就不過因為我已經不懂得愛人了,所以也不祈望人家來愛我,像那首小詩裡形容的:「人家從年頭做到年尾,我活過了冷天才算明夭。」我阿瓦從來不為明天擔心,所以活得非常快樂開心,其實人又有什麼明天呢?明天或許不會來臨,來了,也不過今天的重複,我現在做慣了人,是非常駕輕就熟,做得如魚得水的。

  KT過來問我:「我們出去吃飯吧,不要管他們兩夫妻了。」

  「我很疲倦。」我說:「我想回家睡覺。」

  「噯,真是一臉倦容,你怎麼了?」他很關切,「你不要為別人的事煩惱好不好?人家都不急,你還在那裡一直跳,是什麼意思?」

  「我還是回家休息一下吧,明天你來看我。」我說。

  「好的。」他應著。

  我看看樓上,真不知道他們兩夫妻可說了些什麼。

  KT把我送到家,家是靜的,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想回家。以前在路上走著,總想著這個溫暖的、有食物的小窩,巴不得走得快一點,可以回來往沙發上一躺,現在我有更好的地方可去,KT的家就幾乎是我的家,又怕見阿玉那魂不守舍的樣子,所以回不回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在門外我與KT道別。

  用鎖匙開了門,我覺得客廳與房間都很亂,彷彿兩個人都不想再住下去,又好像是搬家的前夕。

  我想真該限阿玉談一談,這樣子下去總不是道理。

  我隨手把瓶子罐子都收拾了起來,拿到廚房去洗。其實我很會做家事,大概比阿玉還做得爽快敏捷,只是我很少做,幹麼呢?一個人可以懶,就說量的懶。做多了又沒獎,又不是瘋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阿玉並沒有在家。她聽了我的電話之後,出去了?

  我把客廳打掃得乾乾淨淨,又洗了廚房廁所.簡直像大掃除一樣,然後把床單都拉下來,換上乾淨的,把阿玉的書本筆記都弄得整整齊齊。

  我記得很多年前,當我初認得阿玉的時候,髒的會自動不見,乾淨的會自動回來,還熨得好好的,放在床尾。因為我跟無聊的人出去了,她在家做一個好女孩子。

  想到這些事,我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然後我們在一起,合股買了一部小車子,她開車的時候比較多,因為她開得比較好,可是每個月的分期付款,我卻是不拖不賴的。我們還打算將來畢了業,一起買層花園洋房。可是我不瞭解她,因為她是一個沉默的女孩子,她非常能把過去與現在忍在心裡,一言不提,平常也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只有對我,有時候因為我實在太不像話了,她才叫那麼幾句。也許就因為我們沒有互相瞭解,所以才相處得那麼好。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美麗的眼睛,美麗的鼻子,美麗的身裁,她是一個完美的人,非常保守的,要求非常嚴謹的。她看我不順眼,是因為我太隨和邋遢。她是那種「肉割不正不食」的人。我們同學三年了。我總是把她當作我的理想,她是我自身另外的一半,因為我要勇於面對現實,所以才把那一半給犧牲掉了。

  像上次我們在暑假一起回家,途中飛機出了毛病,大夥兒在中東某國的候機室裡呆了八個鐘頭。我索性鋪了張招紙在地上大睡一覺,像叫化子一樣,她小姐卻在沙發上端坐八小時,坐得一頭是汗,又氣又急,又不能罵人,她是不罵人的。

  何苦呢?結果上了飛機,我付了兩鎊,舒舒服服的看了一場羅拔烈福演的新片《飛行員壯史》,她卻累得金星亂冒。

  她不能適應環境,她為了她的理想,一看見現實就手足無措,心碎膽裂,她有什麼用。

  她穿什麼衣服,配什麼帽子、什麼鞋子,都是無懈可擊的,走出來,她是時裝雜誌裡的模特兒,一副波希米亞————是修飾過的,不曉得花了多少心血、可是看上去卻自然之姿態,我是一個嬉皮,洗潔都要她催的。做人……多早晚是要去的,何苦像她那麼認真,那麼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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