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誰也沒有笑。
請勿收回
棋哥是我們隔壁鄰居的一個男孩子。
這人很怪。我們鄰居了差不多十五年了。
整條街上,只有他家與我家兩幢老房子。
據我記憶所及,我好像一出生便看見他了。
從小我們一塊玩,玩得很厲害。
我不太像女孩子,他也不太像男孩子。
這不是侮辱阿棋,只是他很文靜,我的嗓門叫起來,幾乎要比他的大。
阿棋很關心我,常教訓我這個,教訓我那個。他覺得我太漫不經意,我覺得他太古板。
他尤其討厭我常嚼香口糖。
我記得那年,他十五歲生日,我問他要什麼禮物。
他想了很久,又看了我很久,並不出聲。
我催他。
他說:「小貝,請你以後別咬香口糖好不好?這是最佳禮物。」
他說得很認真。我只好瞪大了雙眼。
他很傷我的心,我沒料到嚼口香精會使他這麼煩惱。
他一定很討厭我這個習慣,但是他居然忍了這麼久。
這傢伙就是陰陰的,什麼都不講,討厭。
阿棋就是這一點討厭。我比較喜歡什麼都叫出來的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與地玩了那麼久。
我與他的性格並不合。
當滿阿棋長大以後,比小時候更可愛。
他有很圓的眼睛,孩子氣很重,他的頭髮很服貼。
我喜歡有服貼頭髮的男孩子,他很符合要求。
我是喜歡他的。
阿棋優點很多,他可靠,老實,但又有幽默感。
可惜我一直不喜歡圓臉的男孩子。
家明比阿棋瘦削,比阿棋瀟灑,我記得很清楚。
他雖然去了很久,但是他的樣子,我不會忘記。
他還常寫信給我,信很短,但是照片很多。
家明是我表哥。
我情他比阿棋小一點,阿棋大我三年,家明只比我大一年,他在那邊念中學。
他與阿棋不同,阿棋多用功勤力。
家明卻在那邊天天關事,叫他父母心驚肉跳。
他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家明與我更合得來。
我沒有哥哥,我老是想,如果阿棋是我哥哥。
家明該做我的男朋友。
我很得意。
如果日子不錯,家明明年現在便可以回來了。
一年是很快的,我等著它過去。
回到家裡,我跑上露台,往阿棋的房間張望。
這人,還沒有回來。
我在等他回來。
媽呢,媽在什麼地方?我想起來。「小貝──!」
看,剛想起她,媽就叫起來了。
我奔下樓去,木樓梯「登登」的啊著。
「什麼事?」
媽自廚房出來。「家明要回來了。」
「家明?他──?」我睜大了眼睛。
「是的,回來渡假。」媽問:「快活吧?」
「媽!」我尖叫起來,我開心得渾身都熱了。
「喂喂,你靜一靜好不好?」媽也笑。
「媽,幾時?幾時回來?」我、心焦地問。
「下個星期,這年頭,飛機要多快就有多快。」
「媽,太好了!」我抱看她的手臂。
「你這個暑假,可不用愁沒人陪著玩了?」
「當然!」
「其實很平常,阿棋也陪得你頂好的。」
「阿棋,怎麼同呢?」我說:「他不同的。」
媽問:「怎麼不同了?他不也是男孩子?」
「不同的。」
我還是那句話。我想我與家明在一起種種快樂的事情。
我更興奮了。
不同地方就在這裡,與家明在一起有刺激,與阿棋在一起就平靜得太過份了。
我又上樓去,好,阿棋這一回可回來了。
我向對面嚷,「回來啦?我找你呢!」
他看我一眼,笑笑。
我知道他這個人,很少講話的,老是微笑。
「我過來找你,你等著我。」我說。
他點點頭。
我又奔下樓,喘著氣一邊笑著走。
媽說:「你知道你今年幾歲了,十六歲半了,小姐。」
我笑著開了大門,直奔過阿棋家裡。
阿棋的家裡大門是不鎖的,我一推開便進去了。
在他房中找到了他,他正在做模型飛機。
他看我一眼,「什麼事?校服還沒換。」
「你剛剛到哪兒去了?」我坐在他床上。
「去買飛機木。」
「去了那麼久?」
「誰說久?」他看我一眼,「才十五分鐘。」
「阿棋!」
「什麼?」他坐下來看看我,「看你!」
「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說。
「考得好?」他問。
「不是,那算什麼。」我高高興興的說:「告訴你吧,家明要回來了,阿棋。」
他一怔。
「家明?」他問:「那是誰?」
「你忘了家明?」我嘩嘩的嚷:「我表哥呀!」「你表哥?」他皺起了眉頭。
「想起來了沒有?」我問他:「嗯?」
「就是那個輕浮的傢伙?」他問我。
我說:「什麼輕浮?他可不輕浮。」
「還說不輕浮?」阿棋說:「小阿飛。」
「阿棋,」我不悅,「你說話小心點。」
「什麼小心?」他忍下氣,「不與你吵。」
我想不到滿臉歡喜竟會變成這樣子。
「他要回來了。」
「哦。」阿棋更冷淡。
「那麼我們大家可以一齊玩了。」我說。
「是嗎?」
我跳起來。
「你這個人,怎麼了?人家高高興興的來找你,你倒推三搪四的表示沒興趣,你也太刁難了。」
「是嗎?」
「不理你了!」我馬上走出他的房間。
阿棋就是這麼討厭。
這個人,我越來越不曉得他在動些什麼腦筋。
回到家裡,我還是悶悶不樂的坐著。
「怎麼了?」媽問。
「阿棋這人,」我說:「神經病!」
媽笑,「怎麼說他神經病了?」
「神經!」我再罵一聲。
我回到自己房間去,想著家明要來,心中又寬了一點。
我走到露台,靜靜的抬頭一看,阿棋還在埋頭做他的飛機,這人之討厭,簡直無出其右。
我氣憤的坐下來,阿棋真是豈有此理。
我大聲叫他。「阿棋!」我揮著手。
他抬起頭來,向我笑了一笑。
「不氣了?」我問。
他搖搖頭。
這人,他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毛巾衫,一條牛仔褲。
阿棋走路喜歡低下頭來,一付傻相,他是很奇怪的。
他又常穿毛巾衫,因為他的汗很多,這種天氣裡,整件衣服會濕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