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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小肥婆艾蓮給他倒了杯茶,忍不住幾次三番的打量他。

  我心想,這樣的人物,難道還會有煩惱?

  阿毋直接了當的說:「他有煩惱。」

  在商言商,我即時說:「我們的費用──」

  阿毋打斷我,「一定照付。」

  我說:「這麼熟,打個九折吧。」

  阿毋瞪我一眼,我也睜大眼睛。

  這些人同我合作多年還裝作不懂我的苦處:水電煤租加上夥計人工,器材連兩部車子,都要了我的命,他們還想我大減價?

  我對沈說:「你慢慢講。」

  沈抬起頭,猶疑半刻,終於說:「事關我的女朋友。」

  我頓時明白了。真乏味,我歎口氣往椅背上靠去,又是這一套。

  又叫我們出發去拍男女親狎的照片;拍得多連黃色雜誌都不想看。什麼時候,我握緊拳頭,什麼時候我們可以真正做一件大案,擒拿警方懸賞的大盜歸案。

  「小郭,你怎麼了?」阿毋推我一記,「你聽沈以藩說呀。」

  「這是我的女朋友,咪咪。」他取出照片。

  我眉頭略皺,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這不是善男信女,什麼菲菲蒂蒂比比咪咪,不妖嬈也不叫這種名字。

  正當的女孩子當然只叫馬利依莉沙白馬嘉烈。

  我取過照片。

  一眼看過去就呆住,「這,你女朋友?」

  我不知道她的洋名叫咪咪,照片上是鼎鼎大名的女歌星柯倩。

  「這是你女朋友?」我刮目相看。

  真是一對璧人,男女都漂亮得如小說中人物。

  握又問:「她有什麼不妥?」

  「我們走了有三年。」

  阿戚探頭過來說:「我從來沒聽說她有男朋友。」

  沈笑一笑,「我們守秘。」

  「為甚麼?歌迷不喜歡?」阿戚問。

  「不,怕受干擾。」

  我不明白,「甚麼干擾,何必理別人說甚麼?」

  阿毋冷笑一聲,「凡是說不必理別人說甚麼的人,大抵未嘗過被人竊竊私語之苦,事情不臨到頭上是不會知道的。」

  我白他一眼。

  阿班還不放過發表偉論的機會,說下去,「認為做名人不苦的人,根本尚未正式成為名人。」

  我拍案而起,「你那麼懂得名人疾苦,難道又是第一手資料?子非魚,焉知魚之苦乎?」

  英俊的沈先生見我們自己人吵得不亦樂乎,大表驚訝尷尬。

  我取出手帕抹汗,「你別見怪,當你是老友,沈先生,所以才給你看到我們真面目。」

  那邊艾蓮雖然不發一聲,卻把每一句話都聽在耳中,笑意盈盈。

  我怕沈先生覺得我們兒戲,連忙使過去一個眼色,嚴肅起來,咳嗽一聲。

  我再問:「她怎麼?」

  沈低下頭,「她不再愛我了。」

  聽到這裡,我真想推掉這個案子。

  我說:「沈先生,大丈夫何患無妻。」

  沈說:「我不要聽這種陳腔濫調。」

  「我們可以為你做甚麼?」我忍耐的問。

  「我要證據。」

  「得到真憑實據之後又做甚麼?」

  他不出聲。

  「攤牌之後只有兩個可能。(一)她重歸你的懷抱,(二)與你決裂。既然你都覺得她不再愛你,你認為(一)的成數高還是(二)的成數高?」

  賣相這麼好的男人這麼蠢,蒙古漢,真可惜。

  他說:「看到證據,我就心死。」

  我看阿毋一眼,心想:你這個朋友,食古不化。

  阿毋說:「我們替你調查好了。」

  我索性加贈他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越是說濫了的話越是有它的道理。

  他愁眉百結中透出一絲笑,「小郭,你沒有戀愛過吧。」

  我既嚮往又懊惱更帶些不甘,「是,還沒有。」

  他站起來,「這件事就拜託小郭偵探社了。」

  阿毋送他出去,一邊說著「我辦事你放心」之類的話。

  我與阿戚打個呵欠。

  阿毋回來說:「總比沒有事做打瞌睡好。」

  我問:「你這朋友,幹哪一行?」

  「本市每出產一百件襯衫,有七十一件是他家的製品。」

  我失聲:「沈氏製衣廠!」

  「可不是。」

  「你明白什麼?」

  「他是該不死心,是該查個水落石出。」阿威說:「還有什麼人的條件好似他?他還會敗在什麼人手中?真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飛機大炮,什麼都有。」

  我笑,「看你財迷心竅的樣子,你有妹子嫁不去還是怎麼的?」

  「我有妹子,」阿毋說:「我就不甘後人了。」

  「阿毋,有些女人是不計較洋房汽車的。」我說。

  「真的呀,」他誇張的說:「那為什麼咱們三個人至今還是王老五?」

  「別對人性太失望,也許柯倩就是這麼一個角色。」

  「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涯歌女,時光隧道轉到張恨水的沈鳳喜時代……」

  我彈著照片。

  柯倩是摩登女,徹底的時髦,作風灑脫,我在報上看過太多有關她的新聞。

  這樣的一個時代女性對於物質的看法自然不會太保守,她大概不會認為金錢是萬惡的。

  我想一想問:「她的經濟情況如何?」

  「好得不得了。一萬七千人坐的體育館,連滿七場,創演唱會熱浪。最近又有電影公司邀她拍片,經理人正在替她接觸。」

  「有什麼緋聞?」

  「有過三四宗,不足重視,也許只是宣傳。」

  「與老沈走了多久?」

  「三年了,他們本來已準備同居,老沈特地蓋了房子在西沙角,嘩,這才是真正的別墅……」

  我笑問:「比起喧斯堡如何,有過之無不及?」

  「你別故意抬槓好不好?」阿毋幾乎要撲過來打我。

  阿戚說:「喂,別吊癮,講下去。」

  「可是她一直沒有搬進去,最近並且與老沈疏遠。」

  我說:「也許她想與老沈正式結婚,這叫做欲擒放縱。」

  「不,」阿毋搖頭,「他們兩人都非常開放,根本不想結婚,早已經說好了的。」

  「一切推理無效,」我攤攤手,「出去調查吧。」

  艾蓮在那裡處理信件。

  我問她:「你有沒有意見?」

  她搖搖頭。

  「她難道還會找到比老沈更好的人?」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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