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家放心,別多說了,電話費夠坐飛機了。」
是非人報耳神報得這麼快。
開友知道他幾個遠房表妹對他非常不滿,他從不與她們聚會,不大看得起她們,對她們沒興趣,這大概是對女性最大的侮辱。
所以.有機會,她們就報復,藉日當然是為表哥好。
開友不去理會這些是非。
他忠誠地,只約會看呂吉一個人。
開友的姿態像是回到五十年代,管接,管送,從來不叫女士結賬,開車門,拉椅子,一直沒有試圖握一握呂吉的手,或是輕吻一下面額。
感覺非常溫馨,呂吉十分感動,但她把情感隱藏得很好,對開友如一個親暱的朋友。
復活節假期,開友在呂宅做客,安琪與朋友出去了,呂志準備好下午茶接待他。
捧看甘香的大吉嶺紅茶喝的當兒,開友忍不住,很平和的說:
「我想我早已愛上你。」
呂吉一怔,隨即回復自然,並沒有說話。
開友輕輕說下去:「我認為我有愛人的資格,我心智健全,經濟獨立,感情專注,勇於承擔責任,並且對將來有計劃。」
呂吉笑:「我知道。」
「你可接受我?」
呂吉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開友耐心等候。
「開友,讓我們順其自然。」
「怕只怕你故意壓抑。」
「但開友,成年人再恣意,也不能完全失去節制,否則狀若癲症,誰吃得消。」
呂詰當然說得對。
開友說:「我並非一時衝動,我的性格早已成熟。
呂吉伸過手去,輕輕掩住開友的嘴,示意開友不要再說,開友這才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
開友趁機收起這個話題。他看得到呂吉脆弱敏感的一面,他不想她覺得任何不安或不快。
夏季才開始,陳老先生回來渡假,住在親戚家中。
立即傳兒子去問話。
表妹們十分幸災樂禍,等著看熱鬧。
陳老開門見山,問開友:「你仍同這位女士來往?」已經說得很客氣。
開友坦白:「是。」
「你媽怎麼跟你說?」
開友微笑,不語。
「聽說她近五十歲了,女兒同你一樣大。」
開友啼笑皆非,「不止了,她告訴我今年七十二。」
「開友!」
「父親,年齡根本不是問題。」
「與你母親同齡不是問題?」
「謠言誇張許多倍——」
「她是比你大是不是?」
「父親,請不要在這個上面做文章,你看見她便知道她非常漂亮,而且年輕。」
「但結過婚,女兒明年進大學。」
開友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過一會他說:「她是電腦工程師。」
陳老非常諷刺的說:「真不知道是怎麼抽出來的時間念到專業文憑!原以為結婚離婚已經夠忙。」
「父親,這是人身攻擊。」
「開友,我要你中止這段友誼。」
「不可以,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好,我也有選媳婦的自由,你們一直做朋友做下去好了。」
「父親,你且慢激動。」
「別以為我不知道,人前人後你都表示要娶她。」
開友一怔,他實在沒有這樣說過,現在卻百辭莫辯。
最要緊的一點是切莫與父親吵起來,把感情弄僵。
「結婚?人家未必肯嫁給我。」
陳老蹬足,「世風日下,白相也找一個年輕的白相。」
老一脫的男人根本看不起女人,對他們來說,女人分兩種:結婚一種,玩的又是另外一種。他們可能愛護一個女人一輩子,卻不尊重她。
開友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交通有問題。
他站起來要走。
「開友,你就不能答應老父疏遠李小姐?」
「是呂小姐,父親,你連她姓氏都沒搞清楚便對她持有偏見。」
「開友——」
「我明天再來看你。」
開友還是生氣了。
他沒想到親人會用這樣的有色眼鏡看呂吉。
找了老同學出來訴苦。
同學勸開友:「他們有他們的苦衷,試將你自己放在老人家的位置,你也會反對。」
「我才不會干涉子女的私事。」
「開友,這樣說太不公平了。」
開友沉默。
「我與你認識呂吉,欣賞她,喜歡她,瞭解她,家裡的老人家一時可不能接受她。」
「我不會勉強他們。」
同學笑笑,「他們也太緊張了,我清楚呂吉,她有一顆自由魂,才不會放棄自由身。」
開友惆悵。
同學說下去:「即使愛,也很溫和理智輕鬆,她不會為任何人捨棄目前的身份。」
開友說:「愛她的人,也不會要求她改變。」
「但願人人如此文明。」
開友忽然說:「我倒希望她忽然瘋狂起來,緊緊擁抱我,叫我透不過氣,懇求我,叫我帶她走,走.到天涯海角,永遠不再回家……」
同學笑了,「真猥瑣,也不想想怎麼安置安琪,還有,我們老闆何嘗少得了她。」
開友苦笑,「是,我想瘋了。」
「真的想私奔,應當找一個天真的十七歲,無牽無掛,一走了之,我們這些人,已被千絲萬縷的社會關係縛得死死的,走到什麼地方去?」
「你真會掃興。」
同學不理他,繼續說:「我也想走呀,那日春電視上播映加拿大風景片,嘩,深秋,公園裡全是紅色楓葉,天藍得無邊無際,我心嚮往之,幾乎想即時移民,離開本市繁囂煩惱的生活!但,走得動嗎?」
結果變成開友安慰他。
「也許,也許十年後可以退休。」
「人人都這麼說,結果人人做到五十五歲強逼退休,到時走也走不動,一生就這樣完了。」
開友笑起來。
「別笑,就是這麼可憐。」
晚上,開友同呂志說到這個問題。
呂詰笑:「你倆還早著呢,怎麼想到退休上去。」
這是呂灶叩第一次同開友談到年齡。
她說:「我倒是從來沒相信過人生四十才開始這句話,女性四十五歲退下,男性做多五年,也差不多了,總得留些空閒時間,畢竟,我們只活一次,別太虐待自己。」
開友說:「可是一些億萬富翁七十多歲還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