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文將信封收好在抽屜裡,不響。
「我也想你過好日子。」堅明說。
「現在的日子也過得去。」淑文說。
「可是你一天比一天消沉,你不常笑了,淑文。」
淑文笑了一笑,她抓起堅明的手。
「堅明,你看我,未老先衰了,嘮叨得像老太婆,心又亂如麻。」
「生活繁忙,你的擔子太重了。」堅明憐惜的道。
「堅明,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好像舒服了點。」淑文笑笑,「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
「如果是因為天氣熱,那就好了,很快就轉涼了。」
「望明,今天還早,我去買菜,兩人合作弄飯好不好?」淑文跳起來。
「你不要出外吃?」
「吃了那麼多,真吃膩了,我去買菜。」
「我跟你一道去,你說的兩人合作,什麼都快點。」堅明也振奮起來,他把淑文一把拉起來。
「堅明,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三百塊錢,才做飯的吧?」淑文笑問。
堅明一呆,「不,我從來沒想到過,你怎麼會這麼說呢?」
「那就沒事了,我們下去吧。」她套上皮鞋。
結果兩夫妻置菜,弄飯,才不到一小時。
堅明吃得很香甜,「真的,淑文,以後你不必先買菜回來了,兩個人一塊做,比較上快得多,是不是?」
「好,就照你這辦法。」淑文說。
「還有小明,反正住托兒所也是要接,不如索性放在媽那邊好了,怎麼樣?」
「怕你家裡面的人會說話。」淑文看他一眼。
「那麼至少是暫時性的,等你情鍺、身體都好了一點以後才這麼做,好不好?」
「好。」
「淑文,你再說幾遍『好』給我聽聽,」堅明笑道:「我從來沒聽過那麼悅耳的字。」
淑文笑笑,不禁多吃了兩口飯。
從唐初正的虛偽中她看出了堅明的誠懇,她開始恢復了信心,覺得當初自己的眼光還算不錯。堅明的優點是沉默寡言,但這也是他的缺點。
每個人都有缺點,既然與他生活在一起,就需互相容忍一下,淑文不住的向自己勸解,精神上不禁好過了許多。起初她常拿堅明與唐初正比較,深覺唐初正勝過堅明多多,現在才知道那只是錯覺、幻像。
那天晚上淑文睡得很好。
第二天清早堅明也告訴她他睡得很好。
堅明去了辦公,淑文又把那三張鈔票又取出來看,她決定將它存進銀行裡去。反正沒有什麼特別要用的地方,不如節蓄起來。
回了學校教三個鐘頭的補習,淑文覺得精神還不錯,於是便換了被單枕頭套子,剛在忙的時候,電話鈴又響了,她跑去接聽。
「哪一位?」淑文問。
「我是唐伯母。初正回來,想請朋友們吃一頓飯,你總肯賞臉吧?」那邊是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
淑文有點不樂,心裡面想著這種富家太太,整天無所事事,就是愛攪這種玩意兒,兒子回來起碼已經有一個月了,還請客,如果真的要去,又不能空著手,少不免得破鈔買點東西。
「怎麼?淑文,忘了我啦?」
「怎麼會呢?」淑文敷衍著:「是哪一天?」
「你與堅明一塊來吧,這個星期六。」她說:「大家都想見見你,我是代初正約你的,記得啦!早點來。」
「知道,謝謝你,唐伯母。」淑文掛了電話。
她也是說過算數,根本不想去,也不想告拆堅明。其實堅明以前也常常上他們家,不過現在身份不同,而且淑文又想到了那一天唐初正的鬼鬼祟祟,更加反感起來。
等她換妥了被單,她幾乎將這件事全部忘掉了。
淑文為自己沖了一杯奶茶,喝著倒也覺得心平氣和,她覺得自己的情緒又穩定下來了。
翻翻書報,看一兩篇小說,她更覺得有點高興,這樣的生活,雖然說不到享受,倒也是有它的味道,這已經是不容易了。
淑文將下學期的課程表拿出來看看,她將教的是一年、三、四年,比上學期教五年級,是輕鬆了不少,最少簿子也少改一點。
說到簿子,淑文又想起堅明也常為她改簿子,她都不感激,也實在是過份了一點。堅明的事,她是從來不幫忙的。淑文後悔了一天,決定改過了。
但是她的心境無法平靜下來,每當她洗碗的時候,她就想起那些用傭人的主婦,說不定正在打牌。她常覺得睏倦,早上不想起床,晚上只想睡覺。
淑文告拆自己,這種日子,怕還得過好幾十年,還是看開一點算了,雖然沉悶,總算不必愁柴愁米。
星期六,堅明意外地提早回家。
他用自己的鎖匙開門,淑文聞聲出來。「咦,你怎麼回來了,工作完了?」
「不,唐初正打了一個電話給我,他說今天晚上在他家請吃飯,他母親已經通知過你了,不是嗎?」堅明邊說邊動手解領帶,「你怎麼提也沒提?」
淑文說:「我不想去。」
「為什麼?」堅明問她,「為什麼不去?就算是不去也該告訴我。」
「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生氣了嗎?」淑文問。
「沒有,這倒是不會的,不過我覺得去一趟也好,省得你弄飯。」堅明說。
「我菜都備了……你不是對唐初正沒好感嗎?」
「前一陣子情緒惡劣,當然對任何人都不歡迎,今天唐初正說得很客氣,我想去去也無所謂,他請的都是老同學,也都好久沒見了。」
「你那些同學,非富則貴,去什麼?」淑文說。
「也不見得,」堅明說:「我們也不太寒酸呢,來,換件衣服吧!」他推淑文進房去。
「一定要我去?」淑文坐在床沿,很不起勁,「要不你一個人去好了,說我不舒服。」
「淑文,你怎麼了?」堅明有點不開心,「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去去又有什麼關係?」
「我頭也沒洗,又沒新衣服。」
「你永遠是漂亮,淑文,來,別擔心什麼。」
淑文再也推不卻,只好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