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夜的時候,琴妮又來電話,她說她哥哥已通知湯尼了。我略覺抱歉,但是爸不給去,我絕對聽爸的話。
小弟的病很快就好了。
假期他也有回來,但是對我的態度有點冷淡,不比以前那麼親密了,也許他真的長大了吧。
爸去外地的日期提早了兩個星期。
他也沒叫我們到機場去送他。
繼母便整日迷在牌桌上。
有時候我覺得她這種人倒是頂幸福的,有一種精神寄托,就可以什麼都不理,自得其樂,糊里糊塗的過了一生,她真不錯。
小弟回來的週末,他向我提起了湯尼。
「你記得那個人嗎?」他問。
「當然記得,怎麼了?」我問。
「他對我很好,幫我參加了網球組,又教我游泳。」
「哦。」
「他問你好。」他道。
「你替我謝謝他。」批說。
「不過他說他希望你可以與他出去玩。」
「是嗎?」我搖頭,「不可以,他有女朋友的。」
「好吧,下次我就這麼對他說。」小弟笑了,「湯尼是好人,我喜歡他。」
「那你總算有個朋友了。」我代他歡喜。
「真是寄宿比我想像中好。」小弟道:「就是開頭病了幾天,不很開心。」
「我早就告訴你了。」我說:「你會交到許多朋友。」
「湯尼的名字叫湯德華,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有點怔怔的。
「他告訴我的,他說你們倆名字裡都有一個華字。」小弟道。
「哦。」
「你可以到我們學校來,真的,我們很熱鬧。」
「你再說下去,我也要去寄宿了。」我笑。
「湯尼問:如果你有空,不妨去學校找他。」
「他是好學生嗎?」我問。
「他常缺課,但是考試成績過得去,學校就容忍他了。」
「原來如此,你可別學他。」
「我沒有,他人聰明。」
他叫小弟來說這麼多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想:是為了表示好感嗎?我不很確實。
他這個人好奇怪,有琴妮這麼好的女孩子,他不喜歡。卻來找我。
琴妮又漂亮,又活潑,愛玩,會說笑,應該與他是合襯的,我有什麼好呢?
我甚至不會跳舞,什麼都不懂,像一個四方框。
也許他只是禮貌,問候問候我而已。
琴妮說他是個女孩子捉不住的男人。他自己卻說女朋友把他丟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弄不懂。
過了一個星期,弟弟回來了,他說:「湯德華說他沒有女朋友,你可以與他出去。」
我笑了。
「湯德華說他不是壞人,你不用怕他。」
「是嗎?」
「他一會兒來。」小弟若無其事的說。
「你說什麼?誰?」我吃了一驚。
「湯尼。」他答。
「他來這裡?」我問:「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他是我朋友,當然可以到我們家來。」小弟很鎮靜的道:「我請他來的。」
「你造反了,你。」我笑,「爸不在你就瘋啦。」
他也笑。
我到房間去披了件大衣出來。
「咦,你去什麼地方?」小弟問。
「出外去。」我答:「圖書館去,可以嗎?」
「那一會兒湯尼來了呢?」
「他是你的朋友,你請他來的,與我無關。」
「姊姊,不要這樣好不好?」他看著我。
我的臉忽然之間就紅了。我脫下大衣坐下。
「他一會兒就來了,我們乘他的車子出去玩玩,」小弟:「我討厭這家,要不是有你,我想一年回來一次已經太多了。」
我吃一驚:「弟弟,你——」
他很悶的樣子,緊閉著嘴唇,一點不為他剛才講的衝動話後悔。
我與他兩個人共同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只聽到牌聲。
一會兒門鈴響了。
小弟跳起來,笑著去開門。「一定是湯德華。」他說。
我站在房門口看。
果然是他。他穿了一件鮮紅的毛衣,黑色的長褲,頭髮長又長,向我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繼母在牌桌上,連頭也沒抬過。
「進我房來。」小弟說。
其實他的房間早已變成爸的書房了,不過爸不在而已。
湯尼對我又笑了一笑,「你好。」
「好。」我說著低下了頭。
「你們沒出去?」他問。
「沒有。」
「外面是你們母親?」他有禮貌的問。
「是的。」我答。
小弟不耐煩的說:「是我的母親,不是她的母親。」
「小弟。」我看他一眼。
湯尼馬上聽明白了,他默默的坐了下來。
「湯尼,」小弟說,「帶我們出去玩。」
「你姊姊想出去嗎?」湯尼問。
我還沒出聲,小弟已經搶著答。
「當然,大家都想出去。」他道。
湯尼看著我。
我忽然想到了琴妮。
「我們去把琴妮也叫出來,好不好?」我問。
「誰是琴妮?」小弟問。
湯尼沉默了一會兒。
「我的車子只有前座,旁邊那個位子最多擠兩個人。」
他顯然不想去把琴妮叫出來。
「是呀,」小弟跟著道:「擠不下,下次再說吧。」
我看看他倆,「那麼到什麼他方去呢?」
「湯尼會有主意的,來,我們去吧。」小弟說。
「你倒活躍起來了。」我對小弟說。
他笑了一笑。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我肚子餓了。」湯尼說。
「你沒吃過東西?」我問:「現在都快下午了呢。」
「我今天很晚起來的。」他笑了。
我看著他。
小弟催我,「好了,我們一齊走吧。」
我點點頭。
我們三個人出去,擠進他的車子裡面去。
他在適當的地方停下了,領我們進一間小餐室。
當我們坐下的時候,我想起了琴妮。
要是琴妮在這裡,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人與人真是很奇怪的。湯德華就是沒有約會她。
令人開心是一件好事.湯尼應該想到這一點。
「在想什麼?」他問我。
我搖搖頭。
當然我坐在這裡,也相當高興,不過這種感覺與琴妮相比,一定差得太遠了。
我們默默的吃著東西,小弟說得最多。
「你不喜歡說話,為什麼?」他問。
「不,我的話很多,不過現在不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