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再坐十五分鐘,你就回去,好不好?」
我想十五分鐘也不會太長,而且他的目光……我簡直不敢看他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奇怪,琴妮,那麼漂亮的琴妮在等著他,他卻要在我面前哀求,我不明白。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回復蒼白了。我不能再見他,他使我心跳恐懼,他的感情太強烈,我不能應付,真的不能,我又那麼寂寞,寂寞常使人做錯事。
「在想什麼?」他問。
「沒有什麼,亂想的。」我確實在亂想。
「我卻在看你,仔仔細細的看你。」他說。
「湯尼?」
「什麼?」他馬上問。
「答應我一件事可不可以?」我問。
「什麼?說,什麼都行,只要我做得到。」
「你可以做得到,所以你必須做。」我說。
「你說,我樂意為你效勞。」他很興奮。
我覺得我有點殘忍,但是我還是講了。
「湯尼,以後別在樓下等我了,以後也別再來找我,以後也別再對我好。行不行?」
他呆著,聽了我這話他便呆住了。
過了很久,將近有幾分鐘的樣子,他都不出聲,這使我又有點怕。
然後他說:「愛華,你真的不要我?」
他非要我決定不可,那我只好說:「是的,湯尼,對不起。」
他低下了頭。「那麼,這幾天來,我是被討厭的了?」
「不,湯尼—— 」我急了,但是我一想,反正都說了,不如繼續硬下去。「湯尼,我並沒有找你。」
他點著頭,「我明白,我明白。」
「湯尼,你別生我氣,只是我——」
「我知道了,我惹你討厭,是不是?你一直沒喜歡我,是我誤會了,我滿以為——你是害羞,你是膽怯,你怕琴妮妒忌,你顧忌很多,但還是喜歡我的。但是我錯了,我替你找了那麼許多理由,沒有一條是真的,你只是不喜歡我?」
「是的。」我毫無表情的答。
「我回家了,湯尼。」我站起來就走。
我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間餐廳裡,幾乎是奪門而出的。
但是我沒到家門,便哭了。
我不該那樣說話,他在門口等了我一個鐘頭,雨淋濕了他的身體,他的頭髮,不過是為了要見我,我不該那樣對他,我實在並不討厭他。
這是我第一次為男孩子哭,我會記得他,我想,這是我第一次為男孩子哭。
那天晚上我並沒有睡好,第二天上課沒精打采的。
放了學我忽然留意起電話鈴來了,為什麼?我問自己。是不是希望那會是湯德華呢?我想是的。
一次又一次的,我希望會是他打來的電話,那麼我可以向他道歉,向他詳細的解釋一下。
那是我第一天的想法。
第二天我已經不堅持要向他解釋了,我想假如他再要見我的話,我會與他出去。
但是他並沒有再來找我。
第三天我準備他一來電話,便與他出去了。
不過他也沒有消息。
我想我已經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不再來了。
他不是暗示,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他非常的喜歡我,但是我毫不考慮的拒絕了他。
我又哭了。我想見他。我從來沒有戀愛過,但是我覺得自己渴望見他。
我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但是爸又不在,繼母,我從來不與她講話的,弟弟又這麼小,我忽然想到了琴妮,還是去找琴妮吧。
出乎我意料之外,琴妮這幾天情緒好似非常好。
她看了幾眼,「愛華,你臉色不太好吧。」
「怎麼了你?告訴我!」她說。
「我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才好。」
「慢慢的來,別急。」
「琴妮———」我歎了口氣。
「喂,我先說我的吧。」琴妮笑道:「你的慢慢說不遲。」
「你有什麼高興的事嗎?」我問。
「當然有,說出來大家高興一下子,告訴你,湯尼找我呢!」她得意洋洋的道。
「什麼?」我呆住了。
「他找我,我們……玩了一整天。」琴妮一直笑。
「幾時?」
「昨天與前天。」她答。
我震驚。湯尼找了她。我該怎麼辦呢?
這是我夢想不到的。
琴妮說下去,「我以為我再也沒有希望的了,但是他還是來找我了。他問我:琴妮,有興趣出來玩玩嗎?我答:湯尼,我一直在等你,隨時隨地都行。」
我還是呆著。
「於是我們出去喝茶,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吃飯,再走了一會兒,又去跳了舞,結果時間晚了,我到他家去聊天,老實告訴你,愛華,那天我沒有回家。」
「沒回家?」我問。
「是的。」琴妮臉紅了紅。
「你———」我忽然之間明白了,我指著她。
「是的。」她坦白的講,「但是我愛他。」
「琴妮!」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什麼都對你講了,愛華,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我茫然了,她與湯尼——我想我不必要說什麼了。
「是的。」我輕聲答。
「這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她笑問。
「你會——嫁給他?」我問。
「那也不一定,要看他怎麼樣,但是現在我已經夠滿足了。」琴妮道。
我想哭,但是我不能就這樣哭出來。
「後來我們就一直在一塊。他好像有點心事,但是一工作完畢,他便來找我,愛華,我想我一生人之中,最快樂的便是這幾天了,活得太有意思。」
我看著地面,不出聲。
「他對我很好,我的夢想終於達到了。」
「很好,是的。」
「愛華,你剛才要說些什麼?」她問。
「沒什麼。」
「明明有話要講的,快說吧。」她笑著催我。
「想不起來了,改天吧。」我勉強說。
「這幾天我得曠課了,上不上課,對我來講,沒有湯尼重要。」她說。
琴妮說得出做得到,她真的沒有上學。
湯尼的確需要那樣的一個女孩子,為他可以什麼都不顧的女孩子,琴妮便是。
我能為他做些什麼呢?我應該覺得高興才是,我不是一直希望他可以與琴妮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