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哀綠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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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她們兩個……」

  「怎麼樣?不知多少讀完法律、電腦、建築的男孩子,都等著與這兩個女孩子結交,希望她們父親拿錢出來開業,不委屈你了。」

  「我自己父親有錢。」

  「所以,錢可以令一個人清高,為此你少受多少氣。」

  我搖搖頭,「所以我的生活沉悶,很多人以工作為大前提,一下子升,一下子落,在掙扎當兒,他們獲得快感,我一生下來注定是個紈褲子弟,再用功也還只是一塊追求女明星的料子。」

  「何必妄自菲薄。」她仍然無動於表。

  「冰山。」我叫她。

  她含笑。

  「像你戴的鑽石一樣,冰冰涼。」

  她搖搖頭。

  「但你是這麼美,一朵鑽石花,不不,水晶般聰明,是一朵水晶花。」

  她大笑起來。

  「太俗氣了。」她說。

  「我不認為如此。」我說:「形容女人的名詞多數很俗,但同時非常貼切。」

  「我是水晶花?」她喃喃自語。

  她不大肯出來,但是雖然如此,父親還是得到了消息。

  他抓我問話。

  我很不耐煩,在他的書房裡,我來回踱步,他令我坐,我無論如何不肯坐下來。

  他說:「你這樣一直動,令我心煩意亂。」

  我不予理會,我比他更煩。

  「你最近怎麼?與何老三的外室時常見面?」

  「回來香港大半年,才見過三次,在宴會應酬場合碰見的不算。」

  「聽說你天天到她家門口等。」

  「誰說的?」

  「自然有人說我聽。」

  「願他下拔舌地獄,嘴巴生斤瘡。」

  「國超!」他喝我,「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你願意相信,便是真的。」我說。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不,我只是不相心悶死自己。」

  「為什麼老跟爹爹作對?」

  「太壞了,我老是討不到你的歡心。」

  「國超。」

  「爹,我知道我在做些什麼——」

  「你知道嗎?你真的知道?」他苦苦逼我。

  我攤攤手,轉過頭來看著地。

  「我想我已經愛上了她。」我已不得激怒他來得報仇,「這一次你不能再阻止我,我有我的感情生活。」

  「你——」他整個人簌簌的抖動起來。

  「父親,不要把我當作一隻小猴子,我是已經近三十的人了。」

  「那為什麼你不用一下腦筋?」

  「所有可以想的,都給你想盡了,父親。」我苦澀的說。

  「你不能跟何老三的外室有什麼事,你絕對不可以,朋友妻,不可戲,這是江湖上的例。」

  「江湖已經過氣。」我打開書房門就走。

  我有一種痛苦的快感。

  他能把我怎麼樣?下個月不存錢進我戶口?

  左右是沒錢,我索性回歐洲去,也許精神上還愉快一些。不知怎地,回來半年,膽子也磨大了,從歐洲回來,什麼都記得帶,單單漏忘一顆心。

  那日我沒有上街,很早睡,一轉身便醒,喃喃自語,安慰自己:你會好的,你會痊癒的,這不是一個五癆七傷的過渡時期,你會好起來,放心,你一定會再得到愛情,你一定會再獲得安眠。

  「國超國超。」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恍惚覺得是愛倫娜在推我,委婉烏黑的長髮飄拂在我面前,她最喜歡這樣子喚醒我。

  」掙扎她彷彿又變成另外一個愛倫娜,正笑盈盈的看著我,眼睛充滿嘲弄之意,向我挑戰:「你敢嗎?我諒你也不敢。」

  「國超、國超。」

  我滿頭大汗的醒來,看到身邊人,卻是妹妹。

  「唉,」我長長太息一聲。

  她鑽到我被洞裡,「外頭冷。」

  我們小時候老是偷偷睡一張床上,因為害怕,摟得緊緊的,想起來便一陣溫馨。

  「你怎麼來了?」

  「爸爸叫我來的,他說你愛上了愛倫娜何。」

  「那有這種事,故意氣他的。」

  「爹前輩子一定做了什麼虧心事,而那個女人正叫愛倫娜,不然為什麼他的兒子淨為愛倫娜給他受氣?」妹妹咕咕咕的笑。

  我也笑出來。。

  「爹年紀也大了,你別叫他掛心。」、

  「一宗接一宗,他管得我太厲害。」

  「唉唷,我的少爺,他何嘗不想;一宗接一宗,你老是給他麻煩。」

  我終於大笑起來。

  「怎麼樣,答應我。」

  「我不能答應什麼。」

  妹妹把頭靠在我大腿上,「哥哥,天底下我只有三個親人:你、爹爹、丈夫,你總得給我一點面子。」

  「難怪人們來不及的生小孩,有了孩子,便多幾個親人。」

  「哥哥,你好好的結婚吧。」

  「好的女孩子才不要我這種寄生蟲——老子的手緊一點,下個月的家用就完蛋。」

  「爸爸對你用懷柔政策還來不及,怎麼敢扣你的零用?」

  「你保證?」

  「我保證。」妹妹說。

  我的心頭又寬一下。

  說穿了,還是自己愛自己。

  「給父親一個下台的機會。」

  「好好好。」

  「不要下巴輕輕。」

  「絕不會。」我敷衍著妹妹。

  但是我已經學壞,一轉身,還不是陽奉陰違,做我自己愛做的事。

  愛倫娜一次問我:「你父親審過你?」

  「你在我們塚裝了偷聽機?」

  「新聞傳來很快,令妹與咱們的兩位千金往來很頻。」

  「妹妹不是那種多嘴的人。」

  「不多嘴的人也得說話,這是人最大的缺點。」

  「是,父親叫我不要再見你。「

  「朋友見見面,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分明是看我不起,覺得我逢人都會引誘一番,我並沒有勾搭過他呢。」愛倫娜苦笑。

  「咱們倆同病相憐,」我說:「大家的底都那麼黑。」

  「國超,不要在這種事上說笑。」她很煩悶。

  「你那麼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問。

  她歎出一口氣:「真在乎,我就不出來了。」

  「我們需要對方,」我說:「愛倫娜,請坦白承認,你也並沒有朋友,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並不是外頭人所傳的那般,但我們的確互相需要。」

  她不響,轉過了臉,側影看上去像尊石膏像。

  「何某並沒有正式同你結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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