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哀綠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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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我娶她,便是因為她的爽郎與直接,不必長年累月低聲下氣來侍候妻子,但經過三年的太平日子,戰爭終於爆發。

  她!

  我同母親說:「無邁最佳的本質便是似男孩,此刻忽然也忸怩作態,真令人失望。」

  「假如她真是男人,你也不能娶她做老婆,是不是?」母親說:「都老夫老妻,她,勸得她回心轉意,我好抱孫子,實在等得心焦,你們還在那裡玩耍。」

  我苦笑。

  無邁這個人,講得出做得到,她真不是講玩的,發起蠻來她不知幾時搬出去住,叫律師跟我聯絡。

  忽然之間我覺得一切索然無味,我很傷心。

  我對她這麼好,她不明白什麼是夫妻間的感情。她以為一枝鮮花、一瓶香檳,在夜總會訂張檯子吃晚飯點根洋燭說聲我愛你便是愛情。

  販賣這種愛情我丘世文最拿手,女孩子明知是謊言,也樂得享受一下此情此景,但叫我把這種手法用在無邁身上,未免太過,她是我的伴當,我的妻,我終生的合夥人,我不能與她上演這種鬧劇。

  無邁自以為理由充份,實則無限的幼稚。

  她說我不明白她,她又何嘗明白我。

  誰是誰非,說下去無益,要我分手,我怎麼都不肯。

  話還沒說完,無邁下班開始遲回來。

  而且每次回來都同女傭說:「我已經吃過飯,開飯給先生吃吧!」然後開始看報紙。

  我這一生,只有女人問我跟誰去吃飯,我還沒有問過女人同樣的問題;忍了三次,終於忍不住,我問:「你到底跟誰吃飯?」

  「同事及朋友。」

  「我希望你以後回家來陪我吃飯。」

  「為什麼呢?」她心平氣和的說:「你喜愛肉類,我比較嗜吃蔬菜,我一頓飯十分鐘可以解決,你呢非一兩個鐘頭不辦,兩個人各管各生活這麼久,各自修行,不如分開吃。」

  「不行!」

  「你講講道理好不好?」

  「你非得同我吃飯不可,你是我老婆。」

  「神經病。」她笑。

  我氣得透不過氣來。

  第二天中午,我特別早一點自寫字樓出門,開車到她辦公室門口等,她與一大班同事出門來,這是三年來我第一次客觀地看自己的妻子。

  她實在是一個整齊瀟灑的女子,與男同事有講有笑,側著頭,神態竟是這樣的女性化。

  我心頭一陣緊張,她那些男同事把她當一朵花似的侍候著,領在前頭同她開門。

  我立刻上前,「無邁!」我操起她的手,向她同事點頭,「各位少陪,我是無邁的先生,此刻來同她吃飯。」說裡也顧不得他們表情表愕,拉起無邁就走。

  「你瘋了?」無道問。

  我將汽車水撥上的告票取下,把她推進車子。

  「你瘋啦?」她又問一句。

  我咧嘴咆吼,「不瘋也被你逼瘋,我早就瘋了。」

  我把她抱到一問沙拉吧去吃午飯,自己嚼三文治,十五分鐘吃完午餐,把她送近寫字樓,累得自己一佛出世。這樣做是值得的,那班小於別想趁火打劫。

  下班時分,我又開車趕到無邁那裡去。

  幸虧我放五點,她放五點十五分,開快車可以趕得及。

  在門口把她截住。

  她說:「我跟同事還有話說。」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緊繃著面孔,「快上車!不上車你別以為這裡不會上演六國大封相!」

  「你真的瘋了。」

  「廢話少說,上車!」

  我一陣風的把車子開走。

  以後一個。,我天天接送她吃午飯,下班去把她接回家。三十日下來,因為奔波,我瘦了一大圈,晚上又睡得不好,中午吃得不夠,整個人落形。

  無邁說:「你這是何必呢?」

  「我不會給任何人有機會趁虛而入。」

  「你看你都瘦得不似人形了。」

  「我在所不惜。」

  「你這個神經病!以前週末求你開一轉車到淺水灣去散步都似要你的命,現在無端拚起老命來。」

  我冷笑一聲,「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想我放鬆你?」

  「你這樣下去,先折磨死自己!」

  我喙叫起來,「好,好,你想我死,你乾脆謀殺親夫好了。」

  無邁睜大眼睛看著我,把我視作大麻瘋。

  中午與晚上把她看個實,以為沒事,誰知道早上仍然出了毛病。

  一天我早起上浴間,聽見她在說電話,我看看鐘,才八點,這麼早,跟誰說話?

  只聽得無邁輕笑數聲,答道:「我立刻下來,我知道今天車會擠。」

  我穿著睡衣就撲出去:「誰?」我大聲問:「那是誰?」

  無邁已經穿戴整齊,人在晨光下猶如一朵水仙花,她瞪我一眼,拿起手袋就走。

  我攔住她:「誰?誰來接你?」

  「有人見我是順路,來載我一程,怎麼,你到今天才發覺?都接了我半年了,我還付他汽油費呢。」

  「是男是女?」

  「男女還不一樣是人!」

  她推開我,我眼睜睜看她出門去。

  打露台往下餚,只見一輛小小的紅色車子等她。

  她玲瓏的上了車,車子便開走。

  我捧著自己的頭。

  女人要變起心來,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有點氣餒,我已經很瘦很瘦,如果再努力地釘住無邁,怕活不了多久,她為甚麼要這樣折磨我?

  雖然不甘心,第二天一早還是起床了。准八時,我把玩看車匙等無邁出來。

  她見到我,一呆。

  我說:「來,我送你。」

  「什麼?」她像是沒聽清楚。

  「不必勞動同事,我送你。」

  我把她拉出門。叫那個紅色跑車的主人撲個空也好,活該。我又有陣痛快的感覺。

  在車裡無邁說:「即使這一切也不會挽回我們的感情。」

  我嘴硬,「誰想挽回什麼?我只是不想給別人佔了便宜去。」

  「你這樣累不累?」

  我打個阿欠,「你別管。」

  「我勸你休息休息,龍體保重。」

  「你少管我!」

  「管接管送還要管吃飯,嘖嘖嘖,就算在被追求的金色年華,也得不到這樣好的待遇。」

  我忍著氣。

  忍忍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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