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詫異,「你幹甚麼?」
他揚一揚手中的花,「我像在做甚麼?」
我笑說:「像是車子駛到這裡剛剛壞了。」
「我追求你。」
「別瞎說,聽說你們這一行是很忙碌的,連吃飯功夫都勻不出來,還不快去工作?」
「喂!」他叫住我。
我上自己的車,「劉振華,我可以做你的媽媽,你請回吧!」我將車子開出去。
到了購物中心的停車場我才發覺地跟了上來。
我假裝沒看見,自顧自停好車走。
他那種手法在十七八歲女孩眼中,無疑是蕩氣迴腸的佳作,可是我是個千年成精的塑膠花,吃的鹽多過他吃的米,過的橋多過他走的路,一顆鐵石般的心不打算為任何人軟化,他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進名店試穿衣服,女售貨員很端莊,對櫥窗外在張望的英俊小生一點不感興趣。
我買了必須要買的東西,打電話到楊必業的寫字樓。
女秘書說:「方小姐,他出去開會了。」
我道謝,然後掛上電話。我只好到附近茶座坐下。
劉振華如影附形的跟上來,「這次我請客。」
我看他一眼,「整件事是沒有可能的。」
「我不是要你嫁我。」
我啼笑皆非、「快去約家瑛吧,她有的是時間。」
「做個朋友又何妨?」
「我們的確是朋友。」我說:「不然我怎麼會對你說話?」
「女朋友。」
「小朋友,別開我玩笑好不好?」
「我不是開玩笑。」他很固執。
我溫和的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人家是一個成熟的男人。」
他狡滑的說:「你要我向你證明我也已經成熟?」
「劉振華,你回家吧。」
他歎一口氣。
我喝一大口白酒。
「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已經愛上了你。」他說。
「原封不動把台辭搬過來用。」我看他一眼。
「真的,你同家瑛她們不同。」
「當然不同,我比家瑛大二十年。」
「我可以肯定,從你那裡,我可以學到很多。」
「學甚麼?」我會心微笑,「學到法律的知識,抑或床上七十三式?你都錯了。」
他漲紅了面孔,「你不相信,我沒有法子。」
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老兄,那邊又有人來叫你簽名了,這頓飯你付吧。」
我站起來走。
才到家,女傭說:「楊先生找你找得急。」
我回電,他劈頭就問:「你開幼兒班授課?」
我暗地咒罵一聲,哪個嚼嘴的將來落拔舌地獄!把消息傳得那麼快,這種人,辦正經事如果這麼落力,早已發了財立了品。
「沒有的事。」
「有人看見你同一個男孩子走,像兩母子。」
「別那麼誇張好不好?」我憤慨,「人塚也有廿三四歲了。」
「聽,不打自招。」
「想幹甚麼?」我問:「找甚麼碴?」
「我過來陪你。」
「不要!」
「新歡會找你?」
我說:「楊必業,你少滑稽,我同你兩個人都是個年老妖精,說什麼不要緊,人家可還是純潔的青年,而且事業剛開始,一旦行差錯錯,一生就完了。」
「嘩,這麼替別人若想。我過來好不好?」
「你在我家進進出出,甚至過夜,誰說過不好?」我啪一聲掛斷電話,真無聊。
我在做功課的時候他來了。
他推開我面前的參考書。
我脫下眼鏡放桌上。
他取起我的眼鏡把玩,「你遠視得早。」
「什麼遠視,乾脆說是老花,不就可以了?」我歎口氣,「頭髮也白得早。」
「嘖嘖嘖,才四十歲不到。」
「你想說什麼,楊必業?」我微笑。
「他知道你老花嗎?他知道你染髮嗎?他知道你的臭脾氣?他知道你臨睡要服藥?星期天什麼地方都不願去,聽十小時音樂?」
「你想說基麼?」
「我想說:人不如舊,你與我在一起,不必做戲。」
「我一向不做戲。」
「多多少少總有一點吧!真的,日子久了很辛苦。不比我倆,人到中年,一切湊合,振作起來的時候打扮一下,也還頂充得過去,你想清楚好了。」
「你說什麼?我不用想都很清楚。」我白他一眼。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看誰緊張,看誰害怕?」我微笑。
「明濤,我們太過知彼知己,簡直站不起來。」
「可不是。」
我的心情似略為放寬。
「結婚吧!」他說。
我不響。
「我訂了套首飾,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推開書,「我們出去吃飯吧。」不想再說下去。
早上,天色還算好,除了少許煙霞外,很光亮,我照例睡眠不足,打著呵欠,活脫脫似個癮君子。
「嗨。」
我轉頭。
劉振華穿了運動裝倚在他的車子邊,朝氣十足。
我想起楊說我們像兩母子,不禁不服氣。這種笑話由我自己來說無所謂,出自他的嘴巴是侮辱,我很生氣。
「你又來了?」
「是的,送你上班,今天我休息。」
「我不用你送。」我說:「我慣了一個人。」
「去哪裡?」他非常堅持,「女人不可以獨來獨往。」
「北九龍裁判署。」我說。
「做律師是怎樣的?」他很羨慕,「我小時候一直希望能夠做專業人士。」
「怎麼樣?讀書的時候很辛苦,壓力很大,畢業後建立聲望花掉我十年,現在?為大眾服務。一般人以為做專業人士最開心,高高在上,事實上剛相反,任何人只要付出些少代價,專業人士便得為他們服務得鞠躬盡瘁。」
他似乎不大明白。
「演戲也是專業,觀眾捧你場,花少許代價,你就得日日求進步,多累。「
他點點頭,「你說話根有意思。」
「中年人生活經驗豐富,當然比少女的哈哈哈有些示同。」
「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老?為保護自己?j他笑,「我不會侵犯你。J
「叫人看見你與我出入,不大好。」
「對你不好?」他似乎很受傷害。
「怎麼會?」我說:「對你不好,當紅的小生明星……應當保持形象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