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熱拉讓碧雅特麗絲坐在一張凳子上,開始梳理她厚厚的捲著栗色波浪的頭髮。碧雅特麗絲嘴裡繼續不停地說著,她談到修道院的姐妹們,她本想和她們一起做修女的;談到去修道院受教育的女人們;談到修道院裡漂亮的花園,整天除了祈禱就是學習的那些快樂的日子,有時和姐妹們一起幹著輕鬆的活兒消磨時光。
「你的頭髮弄好了,小姐。我幫你穿上一件新外套,你就可以到大廳裡去了。」
碧雅特麗絲抓住她的手,彷彿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樹幹,「晚飯後你會來陪我嗎?」
「我得到廚房幫忙,小姐。」
「不!我要告訴魯特加免去你其它的工作。我必須有你陪我,姬熱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求你了。」
「小姐,你無需請求。你是這兒的女主人,我只是個女僕,我聽你的吩咐。」
「不,我不需要一個奴隸,」碧雅特麗絲繼續用懇求的口吻說,「我需要的是一個朋友,說你是我的朋友,姬熱拉。」
姬熱拉握著碧雅特麗絲的手讓她放心,可卻不敢看她的眼睛。眼前這個女人將和魯特加結婚,和他睡覺,和他做愛,為他生孩子,有一天還會學會愛上他。而姬熱拉是她的朋友,每天聽著她講有關她丈夫的私房話,看著他們倆一起編織幸福的生活。
她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一團糟呢?
第十六章
「這確實非常漂亮。」碧雅特麗絲把一份衣樣遞給德拉達,禮貌地笑笑。織屋的女人們試探著還以微笑。「甘德施爾姆修道院的織機上可織不出這麼好的衣服,非常感謝你們為我織這麼好的結婚禮服。」
德拉達點點頭。「很高興為您效勞,願您和我們主人的結合能給這個地方帶來和平。」
碧雅特麗絲禮貌地仔細查看了織機、轉輪、紗錠和羊毛,可她並不真正有興趣。姬熱拉整個早上領著她裡裡外外參觀城堡,她就要成為這兒的女主人了,可她瞧瞧這兒瞧瞧那兒只是出於禮貌,沒有任何興趣。蔬菜棚現在不再是關犯人的地方,又堆滿了蘿蔔、甜菜根、荳類和洋蔥,對她來說興味索然,煙房、鐵匠鋪、軍械庫、狗窩、雞窩、牲口棚也是一樣。馬棚裡的馬把她嚇壞了,馬的每一聲嘶鳴和馬腿的踢蹬都使她緊緊抓住姬熱拉。
她們離開織房,女僕們小心翼翼地對她們說再見。姬熱拉感到這一天過得並不順利。碧雅特麗絲對紡紗、織布、儲藏食物、烹調、準備燕會、製作蠟燭和肥皂,諸如此類一個保留地的女主人必須具備的知識一竅不通。她和女僕們和善地打招呼,可是只要碰到一個男人,不管他是武士、僕人還是自由農民,都會使她像烏龜一樣把頭縮進去。她的手縮進外衣長長的袖子裡,胳膊緊緊地抱在胸前。姬熱拉想,如果她能把臉埋在頭髮進而的話,她會這樣做的。
然而,這已經夠難為碧雅特麗絲的了,她極力向所有的人表示友好。當城堡裡邋遢的孩子們圍在她身旁,爭先恐後地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撫摸她,大聲叫著引起她的注意時,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反感。當她走到禮拜堂祈禱時,姬熱拉覺得她像個聖女。至少姬熱拉認為聖女就應該是這樣。她緊閉雙目,面色沉靜,如此地專注於祈禱,好像已經忘卻了塵世的一切煩惱。就是高恩特神父穿著他那身精緻的法衣走進來時,也不忍驚擾碧雅特麗絲。姬熱拉想他是想以他顯赫的地位引起阿頓的新女主人的注意。碧雅特麗絲祈禱完了站起來看見高恩特神父,神父把他的問候變成了一次即興布道,他談到阿頓的異教徒和撒克森人中間盛行的異端思想,警告她,同時敵意地瞥了姬熱拉一眼。不要輕信那些可能會玷污她靈魂的人,不要和他們在一起。
「瞧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們離開禮拜堂時雅特麗絲在姬熱拉耳邊小聲說。
姬熱拉笑出聲來,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是那麼令人憐愛。
她們的最後一站,是姬熱拉在柵欄東北角的一片陽光地帶,為來年春天精心開闢的草藥園圃。
「在修道院的時候,我曾幫貝爾納姐姐采過草藥,」碧雅特麗絲對姬熱拉說,她兩眼放光,這是她今天第一次對一件東西感興趣,「我對植物能作藥用很感興趣。上帝給了我們這些植物,用它們來洗清我們的靈魂,給我們治病,只要我們肯用心去學。魯特加對我說你能給人治病。我不想學醫,可我很願意聽你講些草藥的知識。」
她們興高采烈地談論來年春天園子裡會長出哪些草藥,這兒沒有的草藥和植物又到哪裡去找。如果不是演武場傳來的一陣刀劍撞擊之聲令碧雅特麗絲感到不安的話,她們會一直談論下去的。
「也許我們該回去了。」碧雅特麗絲說。
她們從演練場邊上走過,幾個剛入伍的小伙子在用草扎的假人練習劈殺,兩個全副武裝的武士在用盾和矛對練,幾個弓箭手對著柵欄上的靶子練習射箭,還有兩個武士正在用劍廝殺。
那兩個廝殺的武士引起了姬熱拉的注意。那大個除了伊奇不會是別人,而只有魯特加才敢和伊奇真刀真槍地對打。
「那是……?」碧雅特麗絲的聲音顫抖起來。
「對,正是他。」
儘管天氣寒冷,狂風呼嘯,魯特加和伊奇都只穿著短褲。大熊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從下巴到肚臍都長著捲曲的紅毛。
魯特加的身上則露出更多的肌肉。看到他,姬熱拉的臉一陣發熱。隨著他的劍有力地舉起、劈下,他發達的肌肉在汗水浸潤的發亮的皮膚下滾動。她清楚他身上的每一塊斑痕,她的手指曾在他胸腹間那短短的濃密的體毛上滑動,她的手曾扣住他結實的臀部,她曾吻過他手上硬硬的老繭,她還記得他手上的粗糙的皮膚溫柔地掠過她每一寸肌膚的感覺。他正敏捷地騰挪躲閃,他生來就是一個勇士,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