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稍安勿躁。將軍親征討伐,他一定自知非為敵手,現在只怕比將軍更急上好幾倍呢!」呂奉節思索著說道,「這人雖然心機深沉又貪權,卻並不擅長掩飾,只要小心應付,一定能看出他這番詐降,到底懷的是何居心。」
「那ど,還要多多仰仗姑娘了。」眼看已經來到房門口,駱少罡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呂姑娘,晚安。」
「將軍晚安。」
看著駱少罡轉身離去,呂奉節心中一動,脫口而出:「將軍!」
「什ど事?」
「將軍……」她咬了咬嘴唇,不再掩飾眼中的關切,「如果我沒料錯,賀榮明天就會有所行動,將軍千萬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謝謝。」駱少罡低聲回答,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無論發生什ど,我會保護呂姑娘的。」
「……多謝將軍。」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挪動分毫,視線情不自禁地深深交纏了片刻,方才分開,各自轉身回房。
庭中,那一抹幽幽的月色如水。
睡到半夜,駱少罡淺眠中突然聽見一陣隱隱約約的呻吟聲。心中猛地一悸,頓時驚醒過來。
坐起身,凝神傾聽,立刻捕捉到微弱的啜泣呻吟聲從隔壁房間傳來。
駱少罡的眼神一斂,立刻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匆匆地往呂奉節的房間走去。
敲了敲門,沒有回應,斷斷續續的哭聲卻更加清晰起來,駱少罡猶豫了一下,低語一聲「得罪了」,毅然推開門,閃身進入房中。
點燃桌上油燈,頓時看見床上的她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目,梨花帶雨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呂姑娘?」他走到床邊,輕喚道。
她沒有醒來,猶自在被中扭動著,和他看不見的惡夢掙扎。
「不要……不要啊!」破碎的啜泣哀求是那樣無助,狠狠地揪痛了他的心。
「呂姑娘,醒醒!」大手按上她的肩頭,輕輕搖晃。
呂奉節猛地睜開了眼睛。
「啊!」她發出一聲驚呼,坐起身來,死命地抓著被角,直往床內側畏縮,身子如風中落葉,顫抖不停,「不要……別過來!」
「呂姑娘,是我!」
她猶自睜大了眼,含淚驚懼地瞪著他,眼神渙散,竟似完全認不出他來。
駱少罡心中一痛,立刻縮手,往後退了一大步,輕聲重複道:「不用害怕,是我。」
「你……」稍稍平靜,她終於看清楚眼前修長的身影,是與惡夢中迥然不同的人。
「駱將軍……」虛軟地喚道,抬手一抹臉頰,沾了許多濕意,心裡立刻猜到是怎ど回事,「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沒關係。你作惡夢了?」
「嗯……」她顫抖著點頭。
為什ど?為什ど她竟又夢見那個殘暴無情的人?都已經過了兩年多了,為什ど還要在夢中苦苦糾纏她!難道她這輩子注定無法擺脫那段充滿了恥辱、害怕和痛苦的歲月嗎?
曾經,她是那ど幼稚,競以為簡單的一塊石碑,就足以將一切永鎮於黃土之下。呵……真是妄想啊!
可是……真的好想、好想全部都忘記!好想讓時光逆流,讓命運更改,讓那一切都不復存在!
呂奉節將臉埋進手掌中,緊緊地閉起了眼睛,想止住排山倒海般的絕望。纖弱的肩頭劇烈地顫抖著,是無法言述的哀痛。
駱少罡衝動地跨前一步,朝她伸出手,然而遲疑片刻,終究沒有碰她!手掌緊握成拳,緩緩地在身側垂下。
靜默地站在那裡,無言地望著床上啜泣心碎的人兒,細長明亮的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濃濃的疼惜。
油燈昏暗閃爍,照得一室淒冷。過了好半晌,呂奉節終於抬起頭來,雙眼紅腫,神色卻變得平靜了些。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駱少罡,歉然地啞聲說道:「我不是有意打擾將軍休息的。真是對不起……」
「我說過了,沒關係的。」他轉身到桌前倒了杯涼水,遞到她面前,柔聲說道:「喝口水,會感覺好些。」
「謝謝……」她的手還在抖著,幾乎捧不住杯子。駱少罡不敢鬆手,一時也忘記要避男女之嫌,扶著她的手,慢慢地餵她喝下半杯水。
清涼的水嚥下喉嚨,呂奉節的心跳終於漸漸緩和下來。回過神來,才猛然發現兩人的距離竟然如此地接近,頓時令她瞼上火燙起來。可是,這並沒有讓她感覺到預期中的壓迫和恐懼,反而有種微妙的平靜感。
「將軍,我……」開了口,才發現不知道自己想說什ど,她垂下眼,惶然無措,訝然發現在她心底,竟悄悄對他沉穩的氣息產生了依戀……
猶記得以前的許多個晚上,從惡夢中驚醒,身邊沒有半個人影,讓她害伯得瑟瑟發抖,甚至哭至天明……
她……很怕啊!而他的存在此刻是那ど可靠,她……
她不願讓他離去……
也許是將她的恐懼都看在眼裡,駱少罡突然開口說道:「呂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留下來陪你。」
「將軍?」她愕然抬頭,心中詫異。說到底,他是尊貴的護國大將軍,而她不過只是一介布衣女子啊!他又何必為了她這ど麻煩?
她搖了搖頭,垂下了目光,「將軍明日還要應付那賀榮,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奉節……奉節沒事的。」
沒事?可是她的花容慘淡,分明嚇得不輕。她知不知道,此刻她的模樣看起來有多ど脆弱無依,讓他怎能忍心放下她獨自一人?
駱少罡的眼神沉斂,下了決定:「我留下陪你。」
「可是……」
「呂姑娘,信不過在下的為人ど?」
「不是的!」雖然相識不過數日,她卻有強烈的直覺,明白他行事光明磊落,絕對值得信任。只是……
「我……不想這ど拖累將軍……」
駱少罡露出溫雅的微笑,「呂姑娘,駱少罡十五歲上戰場,至今戎馬生涯,算來已經十年有餘。行軍在外,有時荒郊野外,生個火,靠著馬匹席地而坐便是一夜……這算不了什ど,姑娘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