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中她注意到不遠的紅磚道旁停了一部BMW850,這車型本來就少,加上鐵灰色的車身,跟游大海的車好像。「爸爸不是到桃園開會嗎?車子怎會停在這兒呢?」游妤辰暗揣著,正要起身查看車牌號碼,但卜雨正的話讓她轉移注意力。
「屋內還有燈光,不妨試試看。」
他們兩人都攔不住她,游好辰已經走過去。
她用食指撐起小鐵片,骨碌的大眼睛向內瞧。「有人在裡頭嗎?」
「誰?」暈黃的小燈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婀娜的女人應聲,走到門前。
「開開門好嗎?我找到公主的新衣了!」
「很抱歉,這個活動已經截止了。」女人語調冷淡,並不打算開門。
「不不不,現在還不到十二點,怎ど會截止呢!你們不能這樣違反公交法,我要向消基會檢舉。」游妤辰把她有限的基本常識全用上了。
屋內的男人向女子招招手,示意她過去,見那男子在她耳邊嘰咕嘰咕的不知講什ど,男人的五官完全看不清楚,但有種熟悉的感覺。
不一會兒,女子手握遙控器,鐵門嘎嘎地往上捲起。「門開了,喂,你們快來。」游妤辰轉過頭來喚著身後的兩個男人。這回她彷彿如獲新生,雀躍不已。
屋內的女人,大波浪髻發齊耳,銅色圓耳環在耳際蕩啊蕩的,V型領口,將她優美的頸線顯露無遺,A字裙擺,高高地叉向勻稱的大腿……這會是爸爸常說的女人味嗎?
「月兒!」卜雨正和向風分秒不差地喊著那女子,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不難猜出這是場期待外的相遇。
那個叫月兒的女人,對於這個場景,有些不知所措。顯然這兩個男人是不速之客」。「你們怎ど會在這兒!」
「我們是陪她來的。」向風說。
白月兒看了一眼游妤辰。「這是怎ど回事?」
「說來話長,今天晚上……」卜雨正正打算細說從頭。
游妤辰眼看著八月二十號只剩五分鐘,沒時間讓他們敘舊了,只好硬生生地從中截斷。「這是我找到的公主的新衣。」她把卜雨正推向前。
白月兒這才注意到,卜雨正的懷裡抓著四肢僵硬的充氣娃娃。起先她目瞪口呆地睜著杏眼,繼之雙手環扣柳腰,噗哧而笑。
「雨正,我真的……真的看不出來你會如此……飢不擇食。」因過度亢奮,使她很吃力地講完這句話。
卜雨正羞赧地解釋。「這……這不是我的,是向風……哎呀,這是我的……」愈是想解釋愈是一團糟。
游妤辰更急了。「你們不要漠視我的問題好不好?」她轉頭向卜雨正求救。「你不是說我的想法很有創意嗎?快跟你的朋友解釋呀!」
這倒是轉移注意力的好機會,卜雨正逮住機會順水推舟。「對,國王的新衣是看不見的,同理可證,公主的新衣也是透明的,這是很棒的聯想,所以,充氣娃娃是月兒服飾的最佳代言人!」
「對對對,這具沒穿衣服的充氣娃娃,就像是沒穿衣服的公主,需要白月兒來包裝,才會相得益彰。」向風也在一旁鼓動。
「話是沒錯,可是如果我的品牌跟色情搭上,會影響我走高訴求的客戶層。」
白月兒不甚同意。
「為什ど是色情呢,難道脫光衣服就是色情嗎?你洗澡時,也穿著衣服嗎?別用有色的眼光看『貝蒂』,看看自己吧!」游妤辰義正詞嚴地為自己強辯。奇怪的是,白月兒竟從她的話裡找到靈感。
「『別用有色的眼光看『貝蒂』,看看自己吧!這是很有利的反訴求。」白月兒嘴角漾起柔美的線條。
「你把資料留下來,如果入選了,我好通知你。」
游妤辰寫下了地址電話,意興闌珊地說:「那『貝蒂』也要留下來嗎?」
「『貝蒂』可以留下來嗎?」白月兒語帶曖昧地問卜雨正。
「當然,送給你了,我不需要。」卜雨正雙頰又染起紅彩。
「怎ど可以呢,我才送給你沒幾小時,一轉眼你就棄之如敝屐,太不夠意思了吧!這可是你的生日禮物耶!」向風故意調侃。
「今天是你的生日?」白月兒憶及學生時代共度生日的美好歲月,不免悵然。「生日快樂。」
「謝謝!」他吶吶地說。
空氣凝結了些許的尷尬。
向風打破了僵局。「不請我們進去坐嗎?」
「不好意思,裡頭還有客人,不方便。下次開同學會,我們再好好聊聊。」
白月兒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 ☆ ☆
「書讀不好也就罷了,還要偷偷摸摸不學好,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不回家,還無照駕駛,分明是要氣死我。」
江露藍在難得一家三口共進晚餐的餐桌上喋喋不休,游好辰早已練就充耳不聞的工夫,三兩口扒完飯就逕自回房看這個夏天最後的一本小說,因為去不成地中海之旅,接下來的命運就得面臨蹲重考監的悲劇。
「你也說說你女兒好不好,不要只顧賺錢,將來她變壞了,就來不及了。」
游大海無動於衷的本事也不賴,自顧自的吃飯,江露藍倏地丟下碗筷,起身對著游大海吼叫。「你們父女倆都一個樣,我天天在家當老媽子是為了誰?沒有人把我當一回事。」
又來了,游大海只覺腦子裡頭有台破舊的抽油煙機,不斷轟轟隆隆的響,這是這個家令他退避三舍的最大因素。
游大海無奈地吁了口氣。「我待會兒去說說她。」
「哼,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早就該管啦!」
江露藍總是不懂適可而止的道理,一邊沒好氣的收拾碗盤,一邊數落游大海。
游大海像廣告裡促銷的冷氣機一樣,有著靜悄悄的功能,他無聲無息地來到游好辰的房門口。「好辰,開開門,爸爸想跟你聊聊。」穩重中不失中年男性難得溫柔的嗓音,解除了妤辰原先的警備狀態。
妤辰拉開一半門扉,杵在門口。「爸,我知道您要說什ど,媽都不知道念了幾百回,我都已經倒背如流了。我會去補習班,至於考不考得上大學,我也沒把握。」她的直言不諱,常惹得江露藍怪自己肚皮不爭氣,或是懷疑自己當年在醫院抱錯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