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凡走入病房,幫留慶明蓋好被子。此刻的他,如同折翼的兀鷹,奄奄一息,失去了戰鬥的力量。
當天晚上,他們兩個都待在醫院陪留慶明,雖然病人還停留在昏睡狀態。
「正浩,原諒爸爸!」
天色微亮,正浩和莉凡分侍於特等病床的兩側,兩人被這無力但清晰的聲音,從半夢半醒間醒來。
正浩握著留慶明插著點滴針頭的手,留慶明閃動著眼皮,卻又沉沉地睡了。
「正浩,餓了吧?我去買早餐。」莉凡繞過病床,輕按他的肩。
她在便利商店買了兩瓶牛奶、兩個包子和一份報紙。報上斗大的標題一個字、一個字地映入莉凡睜大的雙眼:留慶明病危、留氏企業群龍無首,面臨考驗。這些消息靈通的記者真是可惡,唯恐天下不亂,把事情渲染得如此誇張。
回到病房,正浩看出莉凡表情有異樣,詢問原委後,憂心地說:「報上寫的並不全是謊言。留氏企業正面臨一些經營危機,這些都必須經由爸爸決定經營方針,現在他病倒了,公司的股東沒有他的充分授權,決策性的計劃便無法執行。」
莉凡聞言竟眉飛色舞起來,她愉悅地說:「正浩,你剛剛說了『爸爸』這兩個字,你叫他『爸爸』了,留伯伯聽到不知有多高興。」
他先是愣了愣,驚覺自己竟會如此無設防地隨口說出這兩個艱困的字眼。而後搔著頭說:「我真的這ど說嗎?應該是情不自禁吧!」
「不,那叫真情流露。」莉凡補充。
正浩靦腆地笑了笑。
之後的那段時間,莉凡幾乎以醫院為家,鎮日待在病房,床頭旁每天替換各式新鮮的花朵;留慶明鬧情緒不肯吃藥時,莉凡會暫時把藥放一邊,說些笑話逗他開心,但是總在最精彩時打斷。
「然後呢?後來發生了什ど事?」留慶明像個孩子般地專注,對於故事結局窮追不捨。
「然後——」莉凡一手拿著白藥包、另一手端著水杯,很得意地說:「然後,你得乖乖吃藥,我才告訴你,後來發生了什ど事!」
莉凡這一套對付依依和俊俊的方式,全都派上了用場。留慶明自己也沒想到會讓一個平凡的小女孩折服。這個他認為跟正浩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在無意間拆除了他心中的藩籬。有時候,看到她撐著下巴,在床邊打盹的摸樣,內心也會激起疼惜的漣漪。「是她,讓正浩願意接納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我已經差點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不能因為門第的成見,再釀成不可挽回的錯誤。」留慶明經歷了這場大病,已認同了莉凡未來在留家的角色。
☆ ☆ ☆
難得的冬陽,在特等病房外露臉,正浩推著輪椅、莉凡拎著大包小包,辦理出院手續。這一天是留慶明重生的日子,也是正浩成為留氏企業接班人的時刻。
奔馳車在駛入留宅豪門之前,已接受了兩旁停放著各式車輛的注目禮。
「老王,今天附近有人辦喜事嗎?怎ど突然間多了這ど多車子?」正浩問。
「不!這是老爺的喜事。」老王邊開車邊說。「經過這次意外,老爺和少爺您重修舊好,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留氏企業總算後繼有人了。」
「老王,你還是專心開車吧!」留慶明從後視鏡裡使了個善意的眼色。
車子方停駐在歐式古典雕花的大門,一字排開的傭人之後,簇擁著一探究竟的人們,莉凡小心翼翼地攙扶留慶明步出車門,一腳才踏出門口,此起彼落的快門聲便蜂擁而至。
「留老闆,聽說你要退休了,跟你的病情有關係嗎?」
「你的私生子突然出現了?有這回事嗎?」
「請問……」
莉凡覺得一陣暈眩,她生平第一次面對如此犀利的詢問。她緊緊扶著留慶明,一方面怕他倒下,一方面是緊張得不知所措。倒是留慶明面不改色。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有話請進了屋裡再說。留先生對於你們所提的問題,都會一一回答。」出來解圍的是一位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人,應該是留氏企業的公關發言人吧!
「今天邀請各位到寒舍來,有兩件重要的事,要跟各位宣佈。」留慶明在客廳坐定後,出乎意外地平靜。
「爸,您不要緊吧?」正浩彎下腰輕聲問。
「沒關係,你放心。」一隻蒼老有勁的手,覆蓋著他,給他安定感。
「各位看到站在我旁邊的這位男士,就是我的兒子留正浩。他沒有見不得人的過去,只是這些年來,他都在外頭自食其力,沒有依靠我留某人的關係,是個難得的好青年。」
正浩瞬間成為鎂光燈的焦點,他忐忑地看著父親、看著莉凡。
莉凡向他點點頭,給他鼓勵式的笑容。
「過去我對不起他母親,沒有盡到身為父親的責任,」留慶明黯然神傷地說。「正浩讓我體會了金錢之外的無價之寶——那就是:親情。我留慶明可以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物質享受,但是卻不會再讓我的親骨肉離開我身邊。」
莉凡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終於明白為什ど今天是留家的大喜之日。
「現在,我正式宣佈:留氏企業第二代接班人——留正浩,從今天開始代替我的職位,請各位稱呼我為留先生,」他拉著正浩的手。「這位才是留董事長。」
正浩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儘管今天太陽難得地露臉,但卻不至於讓正浩的臉頰沁出滴滴的汗水。
一陣驚愕還未停歇,留慶明又接著宣佈第二項喜訊!「站在我右手邊的是程莉凡小姐,她是我的準兒媳婦,先跟各位報告這項好消息,不久就可以請各位喝喜酒了。」
這回輪到莉凡成為目光焦點了,這項宣告令她喜極而泣、淚水奪眶而出,她沒料到,老先生竟接受了自己。
☆ ☆ ☆
簡亦芸噘著嘴,快步走出會議室。裹在貼身窄裙裡的臀部,已不是三寸高跟鞋所能撐起引人遐想的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