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麼能?!
明知她要追尋幸福,便勢必會危及所有她愛、她關心的人,她怎能這麼自私?!她怎麼辦得到?!
一思及此,玉瓏更是淚如雨下。她一伸手用力推開了他,豁出去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開玩笑,更不是鬧著玩。我真的要嫁給鍾達棠,婚期就在下個月!」
「我叫你別再說了,你沒聽到嗎?」她的拒絕,反而讓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氣得不禁大吼了起來,「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當然應該毀婚!你明明愛我,又豈能嫁給鍾達棠?!」
「我愛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得嫁給鍾達棠,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
「為什麼?」他快被她逼瘋了。
她的表情是這樣的悲傷,她的眼神是這樣的悱惻,可是她說出的話為什麼卻是這樣的絕情?!
如果她有什麼苦衷的話可以和他說,他就算送了命也一定要保她周全。可她為什麼偏要這麼一意孤行?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因為我──」她才激動地脫口而出,卻突然警覺地咬住了下唇。
不,她不能說!他和這些事一點瓜葛也沒有。算了,要恨就讓他恨吧,但她絕不能讓他牽扯進鍾寒兩家的恩怨裡!
她不願他身陷危險,即使是一點點都不允許!
才這麼想,她立刻轉頭向房外大叫:「靜兒!靜兒,快點進來!」
靜兒一直靜守門外,她立刻推門而入。「小姐有何吩咐?」
「公子頭傷又犯了,你快點送他回房,伺候公子安歇。」
「是。」靜兒應命,轉向厲勳。「公子,請吧。」
「你──」厲勳驚詫地瞪著玉瓏,不敢相信她真這麼對他!
但玉瓏卻只是冷冷地撇著臉,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厲勳的整顆心都涼了。他望著她,覺得她突然無比地遙遠而陌生,渾然不似方纔那個還在他懷中呢喃著動人情話的心愛伊人。
他的心一沉,渾身冰涼地望著她。時間像過了一秒,又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直到好久好久,他才緩緩地搖頭,吐出了如冰的幾個字──
「我真的不瞭解你。」
當巨大的摔門聲響起,她渾身的防備便在同時給完全擊碎了。
她渾身的力氣就像瞬間被抽乾一樣,軟軟地跌坐在地上,滿腔的酸楚再也無法克制地一次爆發了。
她狠狠地哭著,聲聲摧心裂肺。
他走了,也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他說不瞭解她,語氣多麼地冰涼。
她想他是對她失望透頂了!不過這也是應該的。是她自己求來的不是嗎?
反正她負他是負定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恨吧!
恨她無情,恨她絕義,恨得愈深,傷就愈輕,恨到他離開了寒家以後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忘了她。
這樣對他才是最好的吧!反正他對她的愛只不過是種無依孤雛般的依賴,要遺忘也應該不會那麼困難。
她一切都設想好了,每件事、每個人的出路都是那樣地順當妥恰,她應該沒什麼好遺憾的才是。可是……
眼淚怎麼就是流不停呢?
衣袖已盡濕,而她連擦也不願擦了,就這麼仰著面任淚水放肆奔流。
也許……是因為這麼多種種世事中她唯一無法妥善安排的那一件吧。
她的眼淚寂靜地流著,宛如洶湧卻無聲的雨。窗外也靜靜地開始不起了雨,彷彿老天爺也哀憐著她的心意,陪著她一塊哀憐著她對他那絕望的熾熱愛情。
厲勳還沒回到西廂,便向膳房要了好幾罈酒。一回到廂房,他立刻發了狂似的開始瘋狂灌起酒來。
「公子,您別喝了。」靜兒見狀,連忙勸阻。
「別管我!」醉死了他還快活些!
他真不瞭解她!更不懂她口中相愛卻不能相守的道理究竟何在!但他只知道一點:若要他承受失去她的事實,他情願先了結自己!
他是那樣的愛她,他的世界因她而轉。可是如果世界的中心消失了,那麼這一切便只有崩壞的份了。
「您別喝了!」靜兒才不管他的怒吼,逕自衝上前去,強行搶下了他正猛灌的酒罈。
「還給我!」他發怒地大吼。
「不能還!」靜兒很堅持,眼神定定地看著他。「如果公子您想知道小姐堅持的原因的話,那您就別再喝了。」
「什麼?」靜兒的話怔住了他,厲勳愣愣地問。
「公子不是追問小姐堅持嫁給鍾少爺的理由?我可以告訴你。」靜兒冷靜地說。
剛剛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公子不能理解小姐的苦處,但是她能!她太瞭解小姐的性格,她是那樣一個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傷害別人的人。她不用想也知道小姐現在心裡有多痛了。
因此,她不能再讓公子誤會小姐了。
「什麼原因?!」厲勳像是突然醒了,激動地撲向前。
「公子先別激動,請坐。」
靜兒卻先安排他坐下來,然後才緩緩啟齒,將小姐受太守府逼婚的前因後果一一道出。
厲勳的臉色愈聽愈難看,聽到後來,他已忍不住握緊拳頭,將關節搓得喀喀作響。
他真後悔,後悔當初竟沒真的將那姓鍾的一劍了結!
該死姓鍾的混蛋!竟敢仗著太守的權力欺侮她這樣一個纖弱女子!光是想像著她薄肩上扛著的是多沉重的壓力,他的心都痛了。
「小姐害怕大家被鍾太守刁難,所以不得不答應親事的。」
「那我……我該怎麼幫她?」他心痛如絞,茫然地自問。她不肯離開宣州,而太守又有著王法明定的權力,那他該怎麼辦?
難道……暗殺了事嗎?他直覺便想起這種解決方法。
「公子,您帶小姐離開宣州吧!」靜兒突然激動了起來,向厲勳低喊著寒家上上下下最大的祈求。「我們大家沒關係的,只要小姐好,我們吃點苦頭又算得了什麼?!」
她難過地滴下淚來,說出大家心中最深的沉痛。
「小姐是那樣美好、那樣高貴,鍾達棠那種癩蝦蟆怎麼配得上我們家小姐!其實從聽見小姐的婚訊那刻起,我們大家心裡都早有這種想法了。可是,小姐不會武功,小少爺又還太小,小姐更是那樣一個美人,讓他們離開宣州恐怕比留下還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