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讓厲勳怎麼不緊張,他立刻蹲下檢查她的傷勢。
「我沒事,還可以繼續走。」玉瓏不敢拖累大家,即使已疼得滿額細汗,還是繼續逞強。
「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厲勳心疼地低斥。他真希望哪一天能徹底改過她這種老愛將苦往肚裡吞的個性。「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玉瓏不禁緊張地說:「我真的沒事!我們還是趕快繼續走吧,要是被追上就糟了!」
她太憂心身後的追兵,如果他們被追上了……天,她不敢想像後果!
「放心,你回頭瞧瞧,沒有人來追我們。」他背她站起,舉目四望,是否有可供暫歇之所。
玉瓏轉頭一瞧,訝然發現他說的竟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她愕然喃喃地問。
「管他怎麼會這樣,這不是很好嗎?」玉軒稚嫩的聲音驀地響起。雖然這樣有點不應該,可是這前所未有的刺激讓他覺得好興奮。現在的他,望著厲勳的眼光已經全是崇拜了。
「少爺說得是,小姐,您就別再多心了。」靜兒也開口勸慰她。「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還是先進去躲躲吧。」
「好。」厲勳點頭,再不遲疑地往山洞處走去。
等進到山洞,大家便再也忍不住地鬆了一口氣。靜兒機靈地在洞口撿了些乾柴來生火,而厲勳則輕柔地將玉瓏放下,首要之務便是脫去她的鞋襪,為她按摩。
「呃!」玉瓏吃痛,不禁泛出一聲呻吟。
「很痛嗎?」厲勳緊張地問,心裡也沒比她少痛。
「不……不痛……啊!」她雖想硬撐,可是足踝上陣陣劇烈的抽痛卻讓她忍不住又呻吟出聲。
她的痛吟讓他的心狠狠一抽,不禁站起身,又要往外走。
「不成,我看還是去外面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止痛的藥草。」
「公子,等等!」靜兒也連忙跟著站起,不敢忘卻她丫頭的身份。「讓靜兒去吧,您留在這保護小姐和少爺。」
「這不好。」厲勳搖搖頭,望了望洞外黎明前的分外黑暗。「深山野嶺的,你獨自一個姑娘家的也很危險。還是我去吧,我天亮之前就回來。」
厲勳從靜兒生起的火堆中燃起一根火把,疾步走向黝黑的樹林,眼眸毫不放鬆地四處搜尋著所需的藥草。
「有了。」幸好這止痛的雁尾草並不會太難找,他很快就發現了。他俐落地拔起藥草,心急如焚。
多耽誤一刻,她就多疼痛一分。對他而言,這是最難以忍受的事。他正轉身,想加快腳步趕回山洞,沒想到眼前竟出現了奇怪的景象──一個獨身女子舉著火把,正面色陰沉地盯著他。
銀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又焦急、又心慌,眼神中甚至還流露著一份難以言喻的心疼與愛憐。這些她從未見過的神情是為了誰?為了那個賤人?
這讓她嫉妒得快要發狂,一開口就是昏了頭的盛怒質問:「你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你喜歡她?你是不是喜歡她?!」
不可饒恕!真是不可饒恕!連她都還沒得到他的心,那個賤女人憑什麼!
厲勳覺得莫名其妙,如果眼前是追兵倒可理解,但怎會出現一個潑婦對他質問他根本毋需向任何人解釋的問題。
「請你讓開。」他悄悄按著腰上寶劍,雖然他不願濫殺無辜,可是如果這陌生女人的來意是為了傷害玉瓏,他不會留情的!
「我才不讓開!」他是她的,憑什麼要她讓開?!銀翹瘋了似的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狂怒地搖晃,「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她?」
「干你什麼事!」厲勳不想和她糾纏,啐斥著甩開她。
「哈,干我什麼事?」銀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厲勳,這話虧你也說得出來!你難道忘了我是誰嗎?」
厲勳本已準備飛身離去了,但她口中喚出的名字卻熟悉得讓他直覺一顫。他停了腳步,蹙眉回頭,頭一回正眼望向銀翹。
「你是誰?」而他又是誰?莫非……她認識以前的他?
「我是銀翹,你的未婚妻!」他竟然裝傻!銀翹忍不住狂怒大吼。
未婚妻?!厲勳震驚地倒退一步,但他隨即直覺反應。
「胡說八道!」他轉身就要再度離去。不可能!他才不相信!光憑他這種一見她就討厭的感覺,他怎麼可能和她有婚約?
「厲勳,你給我站住!」銀翹驚怒大叫,奔上前扯住他‧「你當真忘了我?!」她瞪大眼,不敢置信。
「神經病,我根本不認識你!」厲勳也慍怒地低吼,厭惡極了她的糾纏不休。
「你──」銀翹臉都氣白了。他豈可如此侮辱她?!
「讓開!」厲勳毫不留情地推開她,急著要回山洞。
但是他才剛抬起步伐,一道他此生再熟悉不過的低沉聲音卻硬生生地壓回了他的腳步。
「你不認識銀翹,難道你連我也不認識了?」
厲勳僵硬地轉動視線移向聲源,御景王的臉孔正從樹林翳影中緩緩顯露出來。
御景王的身後還跟著一排侍衛,人人手上的火炬在黑夜裡閃亮得教人眼睛刺痛。可是,這一切都不是他怔忡的原因。
他愣愣地盯視著御景王的臉,一時間,世界陷入完全寂靜,宛如封閉的閘門被猛然炸毀,洶湧如濤的記憶在瞬間狂猛地向他衝來。
他來宣州找寒驥的遺書……有人追殺他……他掉落山崖……他殺過人,好多好多的人……不止……他還殺了寒驥!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全像飛閃而逝的跑馬燈般晃過他腦際。
厲勳的拳頭倏地收緊,彷彿掐住了滿手的血腥。他渾身顫抖著,他想起來了,什麼部想起來了。
迷茫的視線逐漸回復焦距,他重新望向御景王,但眼神已截然不同。他僵硬地張口,緩緩地道出他此生最不願呼喚、卻又不得不呼喚的稱謂──
「久違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