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流言?」蘇振寰幾乎傻住。
「……朕收到密報,聽說近來有人預備對珣陽不利。」
「什麼人如此大膽?」蘇振寰一聽之下非同小可,立刻驚得大叫。
「朕不知道。」皇帝搖搖頭,臉上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但據朕推測,最有可能的人是……」
「是誰?」蘇振寰拉長了耳朵。
「是……」皇帝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為難地開了口,「嘯風。」
「怎麼可能?嘯風不過才十三歲呀!」
「朕也這麼想,所以才不肯定。」皇帝厭煩地一甩衣袖,又開始繞圈圈。
他何嘗願意懷疑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是他想來想去,珣陽生性和善開朗,在朝中人緣好是出了名的,現下皇室中以他為長,眾人都看好他繼承皇位,每當說起他也無不舉指稱道。若說是這樣的朝中有人想害珣陽,他如何也無法相信。
但反觀宮中,也或許是他對珣陽的寵愛太過了吧,嘯風一直便對珣陽有敵意。再加上算來嘯風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本來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他,現在光環卻全都集中在珣陽一個人身上,這樣的嘯風會不對珣陽心生怨恨嗎?
他即使再想對嘯風有信心,也不禁懷疑了。
蘇振寰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消化了這天驚地動的大驚爆。但他畢竟是國舅,對宮中情勢也很瞭解,馬上就會了皇上的思慮。
「天哪,真想不到……」嘯風竟然想害珣陽?
「你說,現在朕又怎敢讓珣陽遠赴西夏迎親呢?」只怕他一刻不見著珣陽,都會擔心到睡不能寢、食不下嚥。
「這……」蘇振寰的主張至此終於不能再堅持了。
這麼說來,可真為難了。本來他還以為只是皇上過分的寵愛,沒想到竟是攸關珣陽的生命安全。珣陽是他妹妹的兒子,自從小公主出事後,如今更成為了她的唯一支柱,若因他主張讓珣陽去迎親而使珣陽有了差錯,他對皇上、賢妃又怎擔當得起呢?
「還是另找他人吧!珣陽絕對不能去!」皇帝握緊拳頭,絕不肯讓珣陽身陷險地。
「可是皇上……」這樣不會惹怒大夏國王嗎?
蘇振寰才想提醒,另一道溫雅的聲音卻從他們身後傳來,截斷了他們的談話。
「父皇,兒臣看不出兒臣不能去的原因。」
「陽兒!」皇帝仿被電擊似的轉身,愕然乍見愛兒。
珣陽長身玉立,錦繡織成的月面緞袍穿在他身上,更顯器宇不凡、飄逸脫俗。頭頂繫著象徵尊貴身份的紫冠,長長的玉帶垂落在他耳際,益發襯得他玉面星眸,俊美不可方物。
此刻他白晰俊美的五官上籠罩著一片浩然正氣,一步一步正氣凜然地步向皇帝。
「父皇,請恕兒臣無禮。但父皇若真決意使別人迎親大夏,那麼不但大夏國王會感覺受到輕視而惱羞成怒,兒臣亦會將此視作一種侮辱。」珣陽雙目炯炯,認真無比地說道。
「陽兒,你在說什麼啊?父皇一個字也聽不懂。」皇帝乾笑著裝傻,心下卻極怒。是誰把這件事告訴珣陽的?他不是已下禁口令了嗎?
「父皇,您別惱。」珣陽只消一眼就知皇帝心意。「是孩兒方才過來向父皇請安,無意間聽見您與國舅討論的。」
「陽兒,那你~~~~」難道他也聽見嘯風要害他的事了?皇帝心中大驚。
「父皇,請您讓兒臣去吧。」珣陽突然雙膝下跪,叩首請求皇上。「和親一事攸關我大宋西北安全,請您讓兒臣親至大夏迎親,不辱兒臣身為皇子的使命。」
「陽兒快起!」
皇帝焦急地要扶起珣陽,但珣陽卻頑固地文風不動。
「請父皇成全兒臣!」珣陽又用力地磕了幾下頭,聲聲可聞。
皇帝的心聞聲欲碎,更用力拉他。「陽兒啊!」
以珣陽的個性,對於身為皇子的責任,他不但不可能規避,甚至還會搶著做。而他正是最怕這樣,所以才不敢讓珣陽知道的。
「陽兒,快別這樣,不是父皇不讓你去,而是~~~~」話到一半,皇帝猛然驚覺,戛然住口。
他怎麼能說呢?難道真的告訴珣陽,他的親弟弟要害他?
「莫非父皇以為嘯風會害我?」相對於皇帝的有口難言,珣陽便顯得爽快多了,他坦言開口說道。
「陽兒!」皇帝驚喘一聲。他果然都聽到了!
「父皇,恕兒臣直言,但這事恐怕您是太多慮了。」
「這……怎麼說?」皇帝心跳難平,有些困難地開口。
「父皇,您恐怕不瞭解嘯風的個性,但兒臣卻深知嘯風絕不是那種會暗算手足的人。」
外人都把他和嘯風的關係想得太險惡了,嘯風是有些不平父皇的偏心,但和他的相處上卻也從未有過刻意疏遠或排斥。在他看來,嘯風是個好孩子。可是外人卻基於一些連他也不清楚的原因,一味地偏愛讚揚他而貶低嘯風。是他連累嘯風受委屈了,又怎能因此怪嘯風性格日益孤僻呢?
珣陽每思及此,心總生喟歎。他已很努力地希望大家還給嘯風一個公正的評價,但沒想到,時至今日,竟連他眼前最最敬愛的父皇也是那樣滿眼的不信。
「父皇!」珣陽拉住皇帝的手,聲音已近懇求。
皇帝受不了珣陽這般懇求,語未出,心已軟了一半。
「朕不知道。」他搖著頭,如此難以抉擇。
「父皇,請您相信兒臣吧。若您派兒臣赴西夏,兒臣保證絕不辱沒皇命,必使西夏與宋永結百年之好,兩國再無紛爭。」
珣陽站起,平視皇帝的雙眸炯炯如皓星,皇帝被這般清朗的眸光一照,再多的堅持也不禁有如朝陽融冰雪般漸漸地化去了。
「這點我從不懷疑。但是……」他回望著珣陽,只剩下最後一點憂心忡忡。「你能保證不辱使命,那麼,你能向父皇保證你的自身安全嗎?」
珣陽是他的愛兒,不管付出的代價會有多大,只要有一點點可能,他就不能讓他去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