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別說了!」她尖聲大叫,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殘忍。她是費盡千辛萬苦才下定決心斬斷情絲,他為什麼又要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再度點燃她心中炙烈的愛火?
「如果你曾猶豫,為什麼不永遠地持續下去?上一代的事已經過去那樣久了,往日的仇恨都與我們無關了,襲月,你為什麼不為了我放棄?你不要報仇了,我們~~~~」
他費盡所有心思,只想找尋他們可能共有的出路。但他焦急慌亂的言語才說到一半,便被她清脆的一巴掌給打斷。
她雙眼燃滿憤怒的火光,氣喘吁吁地狠狠打了他。
「什麼上一代的事?什麼過去的仇恨?」她氣得渾身發抖。「對你或者只是一段往事,但對我卻是我生命中唯一重要的大事!我從有記憶起,每天生活的目的,便是有朝一日要回臨安找狗皇帝報仇。我不可能放棄!你若要保護你的父皇,你現在就該殺了我。否則就算當真要與你動手,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的。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說完,一把奮力地推開他,逕自往宮門走去。
她對身後的他毫不設防,若他當真決定為了他父皇而捨棄她的話,她也認了。
她甘願死在他手上,就當……就當是她竟愛上仇人之子的報應吧!
她的背影在他空洞的眼眸中晃動,失去她的恐怖在他心中一秒比一秒膨脹巨大,而在她的纖足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他再也受不了地衝向她。
他的心中已容不下其它。不管親情、不要名位,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可是他就是不能失去她,絕不能!
他從背後緊緊將她箍進了懷中,當滾燙的體溫相接的那一刻,兩個人不禁同時仰天歎息,淚水瘋狂地滾滾而下。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就必須你死我活?我是這麼的愛你,難道我們之間就真的沒有半點希望?」他俊顏埋在她淚濕的秀髮之中,不甘心地大吼。
她反抱著他的雙手,虛弱得幾乎站不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淚如雨下地反覆搖頭。如果真有那種方法,她也想知道。
她不能放棄報仇,但更割捨不下他。她推不開他,她不能離開他。如果是為了他,她甚至願意逆天而行,只求換取和他相處的一分一秒。
但聲聲痛哭,全是聲聲無奈,他們之間依舊無路可走。她心痛如絞,不禁沉痛地發出了聲不可能的奢望。
「若我們誰也不是,只是對平凡的村夫村婦,那該有多好?」
如果能一輩子待在那片杳無人煙的山林該有多好?什麼都不用管,沒有仇恨,沒有掙扎,他們之間只需要單純的相愛。
但哪怕不過如此簡單的祈求,對他們而言,卻都是不可能的!
她沉痛的歎息卻像是無限的希望,驀地點亮了他的眼眸。他驚喜地猛然轉過了她的身子,那漾滿希望的俊顏讓她一時錯愕。
「有可能的,襲月。有可能的!」他淚光閃爍,激動地道。「我們可以在一起,只要我們誰也不是,只是對平凡的村夫村婦!」
「你說什麼?」襲月怔怔地望著他突然灼亮的眼睛,一時之間竟完全無法思考。
他禁不住滿腔欣喜,用力傾前吻了她,兩舌在口中交纏出前所未有的火熱。直到他們再也喘不過氣,他才退開。
那留戀的吻依舊在她面容上點點流連徘徊。直到吻至她纖白的耳際,他才低低而癡狂地低喃:「我說的是,襲月,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第十章
珣陽皇子失蹤了!
他和襲月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了一般,任皇帝瘋狂地找遍宮中每一個角落,也找不到他們兩人的蹤跡。
是他自己離開的?或是被奸賊綁架?眾臣私下議論紛紛,但無論何者對皇帝都是再壞也不過的消息。皇帝臉色慘白地瞪著階下一票膽寒噤聲的大臣,憤怒地下了最後通牒~~~~
動用全國各府各道全部的人力和兵力,哪怕是要把全國的土地都翻過來,也非得把珣陽二人給找回來!
「哎呀呀,怎麼會這樣呢?」
人潮聚集在街上公貼的告示前,識字者嘖嘖歎息,而不識字者也好奇地頻頻追問。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還不是三皇子殿下失蹤,皇上下令全國大搜尋。」
「三皇子?不是就要當上太子的那位嗎?」
「就是說啊。」
「那……那不是很可惜?」話者一派惋惜。放著太子不當,還鬧失蹤,真不瞭解那位三皇子在想些什麼。
「誰曉得?」對方聳聳肩。「那些高貴人的想法是我們不會懂的啦……」
話到這裡,他們便沒有再聽下去了。珣陽拉著襲月的手,主動往一旁的客棧走去。
他們一身布衣素服,摒去了那過於出眾的容貌,現在的他們和一般村夫村婦沒有兩樣。
等回到客棧的房中坐下後,襲月靜靜望著珣陽打開整理變賣他們身上值錢物品後換回的生活必需品。
出來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也不知生活的關鍵就在一個「錢」字。不過幸好他們運氣好沒遭人多加刁難,沿途遇上的百姓也都很熱心地幫助指點他們,讓他們在短短的這幾天中就習慣了民間生活的方式。
臨安是不能待了,當然更不可能回去西夏。唯今之計,也只有往北走,走到哪兒便算哪兒了。
他把一些重要、必要的東西放進包巾中,用力打了個結。「好了,有了這些,就足夠我們到淮北了。」
淮河以北是金人的領域,要躲避父皇和西夏的追緝,只有金國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她望著他一臉堅定,自己卻沒辦法像他一樣堅決,尤其是方才聽到路人說的話之後,她的心更無法平靜了。
「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嗎?」她問,十指已緊得泛白。
「可惜?」他像聽到奇怪的語言,不解地轉過頭。
「你應該覺得可惜的,可是你為什麼不?」她猛地站起,簌簌顫抖地質問他。「你本來擁有天下、擁有一切的!可是你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