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中了嘯風殿下的毒了。」
「胡說,嘯風身上哪裡有毒!」她立刻搖頭否認。「況且就算是有,他也不會拿來害我。」
「是嗎?」班良妤冷笑了聲。「湘姊兒,你見不著嘯風殿下時,心裡頭是否猛想著他?好不容易等到見面了,卻又總嫌時間不夠用,黃昏來得太早?」
蕭湘心一跳,水眸瞪得更大了。班媽媽怎麼什麼都知道?
早些年還算好,可是近些日子以來,她這些症狀可說是愈來愈嚴重。雖然已經每天見面,但離開後卻更是想得厲害,他的影子連睡覺也不放過她,每每不在她夢中攪弄個三、四回不甘休。
「班媽媽,那我……我該怎麼辦?」蕭湘又驚又慌地顫顫開口。班良妤說的一切話都正中她的心坎兒,讓她渾然頓失方寸了。
「為今之計,你以後別再到嘯風殿,別去看他,別再同他說一句話。」班良妤拉著她的手,鄭重其事地叮嚀。
可蕭湘馬上就搖頭了。「班媽媽,這怎麼行?他不理我,可是我不能不理他啊!嘯風他很寂寞,很需要人陪的!」
最後面那句是賢妃的叮嚀,她總希望著蕭湘能幫嘯風打開心門,也很鼓勵她到嘯風殿。
「賢……賢妃娘娘也說啦,她要我多關心嘯風,多陪他說話的。」她慌亂地轉著眼眸,像是想搬出一切的佐證,證明她有非去嘯風殿不可的理由。
「賢妃娘娘糊塗,你也跟著胡鬧?」班良妤猛歎一口氣。賢妃娘娘就是心腸太軟,才永遠看不清嘯風的狼子野心。「湘姊兒,聽班媽媽一句話,這樣是為你好。」
為她好……可是她見不著嘯風就很不好了呀!她光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便難受成這樣,更遑論以後都看不見他。
所以她還是直覺地搖頭了,怎樣也不肯答應。
「不……不成的,嘯風他……他很需要我,他見不到我會不開心,他……他很喜歡我的!」
這句話一說,她自己都不知是對是錯了。他曾經允諾要一輩子喜歡她,可他今天卻如此斷然地離去,他該不會是要反悔了吧?他會反悔嗎?
蕭湘想到這裡,稍歇的眼淚又開始氾濫,她垂下了嬌顏,將聲聲嗚咽全揉碎在絹帕裡。
班良妤不禁又開始歎氣。「湘姊兒,就算嘯風殿下再喜歡你又怎般?他很快就有更喜歡的人了。」
「什麼?」蕭湘一驚,顧不得哭,猛地抬起臉來。
「嘯風殿下再過兩個月便要及冠,皇上早有打算在那時立嘯風殿下為太子,順道迎立太子妃。」這是大宋朝的慣例,一直以來便是如此的。
「太子妃……」蕭湘吃驚地喃喃重複,屏住了氣息,眼淚也因過度驚愕而震住。
她怎麼會給忘了?他……終有一天會成為太子,終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太子妃。
皇上打算趁嘯風及冠時行立儲大典,順道迎立太子妃。這是何等大事?應該也早就開始籌備了吧。那……嘯風知道嗎?
不,那是他切身的事,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班媽媽的一句話,恍若五雷轟頂,她突然之間全都懂了。
嘯風從未對她有過臉色的,連重話也不曾說過一句。可他今天不僅全做齊了,還將她一個人丟在那恐怖的荒郊野外。
是因為他將有太子妃了吧!
雖然她不愛聽治國之道,卻挺愛瞧他在講述時臉上散發的奕奕光彩。她光看他的表情便能夠明白,他對未來將接掌的國家,有著多少期許、多少熱情,可是這些熱情當中……也包含了他的太子妃嗎?
胸口深處突然激起絲絲緊抽的痛。她瞪大了眼睛,眼淚卻流不出來了。
她……還能怎麼怨他?這麼說來反而是她沒道理了。他的允諾是一輩子喜歡蕭湘,但可沒說不喜歡其他人更勝過她呀!
她停止了哭泣,可那蒼白的震懾臉色反而更加驚心動魄。班良妤心痛不已,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湘姊兒,班媽媽可從沒一次騙過你。我說過多少次了嘯風殿下不安好心,你就是不聽,瞧,現在吃到苦頭了吧!」她心疼地低嚷。她明白這是番怎樣的痛楚,但幸好現在一切都為時未晚。
在情絲未長之前便先截斷,總比難分難捨後再事後補救來得強。更何況……湘姊兒和嘯風本就不可能是一對,雖然現在也少提起了,但湘姊兒畢竟是有皇上指婚,許給嘉靖公世子的呀!
吃到苦頭……吃到苦頭……蕭湘纖掌不自覺地掐緊,捏著手絹的指甲也陷進肉裡。
是啊,她現在的確好苦啊!滿腔的苦澀從喉頭直湧上來,任她緊咬牙關也沒辦法抑止。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嘯風將成為太子,她該為他高興;他要迎太子妃,更是舉國同歡的好事,她有什麼好苦的?她有什麼好苦的?
……但該死的她怎就是這般的苦啊?!
她不禁閉上眼睛,洶湧的淚意又開始侵襲不休。她嚶嚶地哭泣,班良妤不停拍著她的嫩背喃喃安慰著她。
她聽不見班良妤的安撫,昏亂的腦中卻不停地轉著、繞著:這究竟是出了什麼錯?嘯風和她……她和嘯風……
天哪,為什麼一切都像是亂了?
又是春日的午後,暖陽輕照,微風徐吹,一切如同以往的舒暢愜適,但他卻無論如何也快意不起來。
嘯風坐在樹蔭下,手中一本線裝書翻了半天永遠脫不出那幾頁。
「太史公曰……太史公曰……」他逼自己念出聲,但那聲音聽來竟似咬牙切齒。捏著書頁的手不自禁地顫抖,過了好一會,他終於氣極地將手中的書奮力一甩丟開。
去他的太史公曰,管他通篇粗紙墨字,在他眼裡全成一張又一張的她的小臉。
他挫敗地撫著俊容,想藉此揉去額上暴凸的青筋。
她為什麼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