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過於激動的情緒一時還沒辦法平復,他抱著她過了好久好久,急促的呼吸才終於漸漸緩和下來。直到連餘波蕩漾的怒氣都在胸中沉澱得無影無蹤後,他才輕輕收攏雙臂,將她纖細的嬌軀更貼近自己的懷中。
「如果真要我不要生氣,你就答應我,以後別再有這種尋死的愚蠢念頭了。」他低聲道。
曈星在他的懷中嚶嚶啜泣著,不停地點頭。
「你要聽我的話,好好活下去。不管你的病有多嚴重,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她又是哭泣著不停點頭。
他這才終於安下了心,緊緊地擁著她,下顎靠在她的發上,嗅著她的髮香,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她在懷中的真實感。
曈星被他抱著,心也彷彿被他散發出來的熱度給包圍,她緊緊地貼著他,無論如何也離不開這個懷抱了。可是有一句話還一直縈繞在心,她幾度膽怯,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顫顫地問:「你說……你喜歡我……這是真的嗎?」
「當然。」蘇旻淞回答得毫不遲疑。
曈星才一聽,洶湧的淚水又決堤了。她閉上眼睛,更緊地抱住了他。
她想她真的是逃不了了,可是……如果她的命運注定逃不掉,至少讓她在他的身邊,作一個甜美而毫無遺憾的夢吧!
「少爺,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的第十封了。」
甘泉歎了口氣,把由京城快馬傳遞而來的厚厚書簡放到蘇旻淞面前的桌上。
蘇旻淞一手撐在桌上,眼睛是很不想看,卻又不得不看桌上那疊已堆得像座小山的家書。
別說這個月,他連上個月的都還堆在那裡,動都沒動過。
「我娘是不是想傚法當年聖上以十二道金牌催回岳將軍的精神啊?」他忍不住地抱怨道,而甘泉聽見那還是禁忌的名字不禁大驚失色。
「少爺,請謹言慎行。」甘泉額冒冷汗,戰戰兢兢地制止他。
蘇旻淞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更加故意道:「為什麼要謹言慎行?當年岳將軍受冤罪喪命是眾人皆知的事實啊!」
「少爺!」甘泉大叫。他怎麼愈說愈過火?
看甘泉一副快嚇死的模樣,蘇旻淞撇了撇嘴,還是只能閉嘴。
算了,反正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還小,和他們嘉靖公府也沒有關係,他也沒必要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大放厥詞,白白惹禍上身。
「好啦、好啦,這次真的不說了。」他朝甘泉攤手,無害地笑。
「這……這樣就好。」甘泉這才鬆下了一口氣。不過……「少爺,您究竟什麼時候要回京?」
蘇旻淞瞪著眼前小山高的書簡,心下也難以決斷。
本來是想過一陣子就回京,但近日來,那不想回去的念頭卻一天大過一天。原來只是想淡忘蕭湘,可現在他還有梅兒要照顧呀!他又怎能離開璇州呢?
也許可以帶梅兒一起回臨安,但不用想也知道,梅兒既無名分又無家世,像他娘那種重顏面勝於一切的貴婦,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她。況且……
他也不能在此時帶她回去啊!人人皆知他快與蕭湘成親了,他如今又要用什麼名義帶梅兒回去呢……
等一下!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腦際,今他驀然心悸不已。
他……似乎想到一個絕妙的解決方法……可是他這麼做……會不會又太卑鄙了呢?
他還震愕著,心頭惴惴,甘泉卻已耐不住地催促。
「少爺?」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又全然沒聲音了。
唉,夫人不止寫信來催少爺,連他這個下人也不放過,言詞還一回比一回嚴厲,彷彿他再沒辦法「勸服」少爺趕緊回京的話,他也該差不多收拾包袱,另尋飯碗了。
正當甘泉感歎不已時,蘇旻淞卻突然起身快步走出書房。
「少爺?您要去哪裡?少爺!」甘泉大驚失色地叫道。開什麼玩笑!他還沒開金口決定好歸期,他怎能這麼輕易就放他走呢?這一急可非同小可,他馬上追著少爺的背影出了書房。「少爺,您等等呀!少爺──」
蘇旻淞健步如飛,也不管甘泉在後面大呼小叫。直到在進入花園的月洞門前,他的身形才突然站定。
入目宛若人間仙境,他不禁抽緊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似乎怕連一眨眼都會讓這夢般的景致瞬間幻滅消失。
甘泉一個煞車不及,差點撞上蘇旻淞的後背。
「少爺──」他還想說話,蘇旻淞卻已嚴厲地出聲制止。
「噓!」他伸手制住了甘泉未竟的話,眼神已膠著地黏上了花園中的一抹纖麗身姿。
怎麼回事?甘泉不敢說話,卻難忍好奇,偏頭偷觀少爺究竟在看些什麼。
梅樹邊不知何時架起了鞦韆,少女們的嬌聲嘻笑正隨著冬日清冷的空氣漸漸飄散到他們的耳中。
少女的臉龐明媚如花,洋溢著的儘是青春飛揚,但這些都無法成為他注意的焦點,她就被包圍在眾多的婢女之間,如此高貴華麗,像是花中之王。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一些婢女在旁邊拍手起哄。
鞦韆在雪間、花間穿梭,曈星感覺風的觸感在耳邊拂動,吹起了髮絲飛揚如幕,多新奇的感覺,就像在飛一樣。
可是,隨著擺動的幅度漸漸加大,她不免有點害怕。
「不,別再高了。」她回頭朝推動她的婢女央求,可是她們正玩得興起呢,哪裡聽得進去。
「沒關係的,再高一點嘛!」她們推得更大力了。
曈星沒有預計,隨著下一個更高的擺盪,她不由得失聲驚呼:「啊──」她嚇得花容失色,手指緊緊抓著鞦韆邊的繩索,用力得指節都泛白。「不要了!會掉下去啊!」
她在鞦韆上絲毫身不由己,只能大聲地求婢女們饒了她。可她們卻彷彿一點也沒意識她的害怕一般,只是口頭上不停地安慰她。
「沒關係,這樣很好玩嘛!」
蘇旻淞眉頭緊蹙,這可看不下去了。他大步向前,一把排開了那些推動鞦韆的婢女,自己抓住了擺盪回來的鞦韆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