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愛撥動黑髮,露出一向不欲人知的碧綠眼眸,那亮如寶石的異色眼珠,有著魅惑人心的魔力。
「你──」破天也不由地被她吸引住,她倒抽口氣。
倏時,娘愛勾起一道瞭然於心的冷笑。
「連姥姥都受不了我這顆眼珠子,那麼,山下的那群『凡夫俗子』見著了本巫女的真面目,又如何不逃之夭夭呢?」她指的是那些前來招親的男子。
娘愛掃了面露嫌惡的瑾魚一眼,旋即轉身準備離開祭壇。
「站住!」
破天急忙穩定心思,她送出一道掌風,不重不輕地關上了娘愛身前的祭壇大門。
「如果事情真這麼隨便,十年前我早一刀劃破你的喉嚨了!」巫女的血統不容抹煞,娘愛頸後的朱色牙形胎記就是最好的證明。
「後悔了?」
「你要能生出個正常的女嬰來,我們就不會後悔。」毀地終於說出她們留下娘愛的最終目的。
聞言,娘愛只黯然地輕笑一聲,跟著探手欲打開祭壇大門。
「如果你再如此固執,就有人會因此遭殃!」破天終於耐不住性子。
娘愛縮回手,靜靜反芻著破天的話。從小至今,她無父無母更無任何牽掛,她這麼說,是指──
「你是指『魅羅』?」
魅羅是她十年前撿到的一匹白狼,她和它素來形影不離,但如今它以長成一匹能統御山林的大狼,任何人,即使是能百步穿楊的獵戶都沒能奈它何。
她們以這個作為威脅,根本是白費心機!
「魅羅?沒想到你的玩伴還有個名字。」瑾魚意外地哼了聲,她一直認為能和體型碩大的野獸玩在一塊兒的,也只有娘愛這種「不近人」的異類。
「白狼?我們可動不了它。」毀地回道。
不是魅羅,那她們究竟指什麼?娘愛有些不安,她站直纖長的身子,回過身。
「是煞血暗門的人,如果你不順從,他們就得遭受池魚之殃。」破天睨住她。
「你們讓人跟蹤我?」
一年前,她和魅羅在林裡戲耍,不巧被一名族外人撞見,他誤以為她正遭受大狼的攻擊,因而想出手「相救」。
當時,為了不讓那名「好心」的男子抑或是魅羅受傷,她只好先遣走魅羅,讓那名男子順利地「救」下了她。之後,男子見她無依,便帶她進了銀狼山內的馬賊寨子,並任由她去留。
而那名男子,也正是鼎鼎有名的「煞血暗門」門主,「銀狼四梟」之首的「藥皇」──聶驍。
「你沒事就淨往那裡踱,那裡比起族裡,可好玩吧?」瑾魚尖酸地湊上一句。「就沒見過好好的巫女不當,偏偏愛讓一群專搶馬的賊人當下人使喚的,我瞧醜丫頭你真是天生的賤命!」
娘愛看了她一眼,不以為意。
「怎麼樣?」毀地問。
娘愛沒答話,但仍不由地遲疑。
在那各種人物雜集的寨子來來去去一年,雖然和裡頭的人尚且談不上什麼感情,而他們也一直當她是個性情古怪的下人。但,那裡總歸是她解悶的去處。
因為掩飾得好,在煞血暗門,她最起碼不會被當作「妖怪」看待。
「只要做完我們要你做的事,替族裡留下巫女的血脈,之後,你要到哪裡,便是你的事。」破天一針見血,毫無隱諱。
「你們,要還我自由?」
「不經過『天斷』,如何?」破天一臉偽善。
娘愛不禁訝異。
因為依照古例,為避免狼族獨門功夫外傳,想脫離狼族下山的族人,都得熬過一種廢去全身功力及挑斷手筋的殘酷儀式才行,而她們居然連這個都拿來當條件。
同時,她也覺得可悲,原來神聖不可攀的狼族巫女,在人心貪慾的污染下,竟也成為等待「配種」的野獸。
何其卑劣呀!
又默然片刻,娘愛突然笑了開來。
「好,就如你們所願。」
本站文學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親口答應!
或許是因為她們數十年來對她的不平待遇,抑或是想和身體裡的血液賭一口氣。答應招親,終究只是她玩笑的第一步罷了。
走向森林深處,娘愛的唇邊不自覺溢出一抹謔笑。
她從來不曾在乎過別人的看法和感受,但一想到方才破天和毀地因為她的合作而喜出望外,她就不禁想放聲大笑。
這種奇異的感覺,可是十七年來頭一遭呀!
娘愛在一池隱藏在石山後頭的暖泉前停住腳。她在池畔坐下,並脫了鞋,將雙腳泡進白煙飄渺的熱液當中。
忽地,她朝深遠的林內長哨一吹!
一陣幾不可聞的騷動,由遠至近,伴隨著林內哨音的迴響,悄悄落至娘愛身後。
一匹潔白如雪,壯碩且高大的白狼,緩緩走至娘愛的身旁,高貴的姿態像極下凡的神獸。
「魅羅。」
她親匿地撫玩著它頸間的柔密細毛,並以頰蹭了蹭它結實的胸肌。
它是她唯一在乎的,只要摸摸它,一切的不愉快似乎就會立即煙消雲散了。
「魅羅,娘愛今天好高興。」她習慣和它說話。
白狼褐金色的圓眼,靈性地望住身前咯咯輕笑的人,它輕輕噴氣。
「你知道?」它一向聽得懂她的喜怒哀樂。
白狼溫馴地伏了下來。
「只有你曉得我的心情,那些虛偽的人,比起你,連菜渣都不值。」她知道它才用完餐。
獵殺後,它的鼻息間固然殘存著腥甜味,但爪上、身上卻不曾留下任何污穢的痕跡,這是它引以為傲的天賦,更是它凌越其他狼只的地方。
它活脫就是一個王者,孤傲又尊貴,習慣血腥卻又清靈不染,一如潔淨的毛色。
「魅羅,娘愛……羨慕你,有時我寧願自己是匹狼,踏著地,望著天,活得毫不勉強。」
白狼像聽得懂她的話似地,以寬闊的額頂了頂她的手臂,逗得她吃吃輕笑。
「如果我是一匹狼,一定會喜歡上你的……」她兩臂圈住白狼的粗頸,等待它撒嬌的回應,但白狼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還豎直耳朵,作勢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