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嬙,等一下。」
「嗯?」
「你在……北部,工作還順利嗎?」他問得有些不自然,好像這類關心的話從不曾從他嘴巴說出來過似地。
而卜嬙自然也覺得非常意外。
「工作?呃……還不錯。」
其實除了意外之外,她還不自覺的感到一點點……高興。勉強算是高興吧,父親終於注意到她,長大獨立後的她。
從小女孩變成女人後的她。
「能照顧自己就好,那麼……家裡的事就不必讓你擔心,我……會負責的,從今天開始。」他憨笑。
從今天開始……負責?聽來雖有點諷刺,但在男人嘴邊,她似乎看到了誠意,和以前一點點的慈祥回憶。
久久。
「媽媽她一直是相信你的,所以請你將這句話說給她聽,她高興,我也就高興。」他……該是在求和吧?
她回他一個善意的微笑。
「我知道,其實我也不能沒有她,我對不起這一家子,從今天開始,我要戒酒了。」如斯回應猶如如莫大的鼓勵,男人原本堆著歉疚的眉頭悄悄舒解。
「真的?」她問。
他認真點頭,很用力地。
「好!一言為定,父親和女兒的約定。」
「父親……和女兒?」楞了楞,而後靦腆笑開。「一……一言為定!」
☆ ☆ ☆
一言為定……
男人發自內心的承諾旋繞在耳際,給了卜嬙暫時心安的感覺。
有時候短短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就剛剛簡短的對談,她卻真的能感受到父親想努力。
相信他,直覺這麼告訴她!
水波粼粼,兩岸椰影婆娑。
卜嬙在水池邊晃了幾十分鐘,想了很多。
有小時候的回憶,有自己的成長過程,有求學、就業遇到的辛酸,及剛剛父親的保證。
家裡的事放心了,那麼,她自己的事呢?
明天北上,該怎麼對韋輝開口?真傷腦筋!
瞄見池岸一叢草本植物,蹲下來,摘下一片肥肥的葉,無聊地剝去膨脹得像燈籠的包裹,準備將記憶中酸酸甜甜的果實往嘴裡送——
「死囝仔,偷摘東西還是偷釣魚?!」
嚇!
「我沒有,我只是……」
背後突來一聲喝斥,卜嬙下意識站起來,反過身,將拿著泡泡草的手背到身後,一如小時候偷釣魚被逮到的窘模樣。
但等她定心一瞧,驚愕的程度更勝於被逮的程度。
「你……你們怎麼?啊!」慌張地腳下一踩,卻踏了空。
撲通!
「救……救……咕嚕……」才一眨眼,卜嬙已在踏不到底的水中浮沉。
「該死,她不會游泳!」瞪了後頭自作聰明的齊勁宇一眼,韋輝想都不想他就往池裡一跳。
「咕嚕……嗚……」滅頂?不不!她不想就這麼死了!
水母漂?對,收四肢,漂!漂!
啊!怎不行?踏不到底好可怕!閉氣!閉氣
她還沒結婚,還沒生子,她連聽韋輝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怎麼可以就這麼撒手西歸!
恐懼狀態下,求生的本能讓她急忙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浮體,她死命地抓,用力地攀住……
「嬙,別慌,別慌!我會救你,放輕鬆!」
唯恐被溺者拖累,韋輝用力朝她胸前一攬,努力往岸邊拖,等貼著池邊,這才發現卜嬙已停止掙扎。
她……?
「快將她抱上去!」心臟幾乎快被嚇停了,韋輝朝岸上的一大一小大喊。
卜嬙被救上岸,兩男一女開始手忙腳亂。
「老哥,卜姐姐會不會有事?」
韋楨從沒看過這麼可怕的情況,一個剛剛還好好的人,轉眼間居然一動也不動了。
「應該不會有事。」齊勁宇篤定地說。
看韋輝對卜嬙又壓腹又摳喉的,卜嬙連一口水都沒吐,應該是沒喝進水才對。
「不會有事才怪,都是你!沒事鬼叫什麼,如果卜姐姐有個萬一,你就賠我一個嫂嫂來!」
韋禎狠狠往齊勁宇腳上一踩。
「哎呀!你……你……」
「你什麼你?帶煞的流浪漢!」
卜嬙可是她唯一滿意的嫂子人選,千挑萬選,包括費去九牛二虎之力勸退蘇菲亞後得來的嫂子人選耶!如果她真的怎樣了,她第一個不饒他。
「……」齊勁宇自知理虧,只能任人罵。「大老闆,嫂子情況如何?」
韋輝檢查了老半天,身下的人好像並不是被嗆昏的。「她……沒喝進水,好像是嚇昏了。」
「嚇昏?」
喔哦!這小嫂子還真寶,如果不是他大老闆救得快,她說不定會比嗆昏更慘!
「嬙。」韋輝拍拍卜嬙不同於溺水者的紅潤臉頰。
「唔……」
「回魂嘍!」
「嗯……」又一聲細吟。
盯著她眨動卻遲遲不睜開的眼皮。
「再不醒過來,我就要對你施行口對口人工呼吸了!」
天曉得,他一日不見她就如隔三秋,思念得緊,如果不是她才落了水,他一定不介意當著其他人的面,吻她個七葷八素。
「韋……輝?嗯……咳!」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頭上三張過大的臉又讓卜嬙急地一抽氣,把殘存在人中的水全吸進氣管理,嗆咳了起來。
「別急!」齊勁宇將卜嬙扶坐起,拍著她的背。
「吱!一定是你長得嚇人,滾旁邊一點去!」手肘撞了一臉無辜的齊勁宇一把,韋楨忙著蹲回卜嬙身邊。「卜姐姐,你沒事吧?如果你有事,我老哥可會哭死,而我也會跟著哭死,因為少了個大嫂。」
「大……嫂?」
「是呀,我老哥說的。」手肘頂了韋輝一把。
「嬙,我……」怪了,來之前所有台詞都背得好好的,怎麼到了這個關頭,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呃……一定是眼前春光無限的影響!他的目光忍不住飄過卜嬙因濕透而緊貼的曲線。
「……?」
卜嬙順著他的視線而下,發現自己的窘境,急忙兩手朝胸前一掩,紅著臉,擠不出話來了。
「哎喲!老哥,你怎麼這樣啦?正事不辦,光胡思亂想,男人,哼!」韋楨脫下自己的小外套,讓卜嬙披上,接著扶她站起,往來時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