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顏兒這麼做,一定是想減輕咱們兩家的直接衝突,而且裴家至今沒有 回音也是事實。依裴老爺的脾氣,不可能由得你擱下重話仍遲遲不回復的,所以一 定是有其它原因,他才無法直接同咱們商量。」
「可是難道讓顏兒暗地上裴家打探就妥當了嗎?萬一被人認出來,會招來更多的麻煩吶!」
霎時,他擱在腿上的手是握得更緊了。
「這……我也想過,可是據王大嬸說,顏兒她向人借了好些件男袍,她一定是 扮了男裝上裴家的,所以……」她這麼推想。
「所以應該不會被識破?」他接道。
雲若花點點頭。
平遙頓時氣煞愛妻的粗心。「欸!真不知道妳這娘怎麼當的?妳以為顏兒扮了 男裝就沒事了嗎?不成!明早我還是得去裴家一趟。」
他這一說,雲若芷又更是急嚷了起來:「不……不行吶!相公你這一去,顏兒不就真露了餡了?」
露了餡!這……是不行!
平遙原就鐵青的臉,霎時又天崩地垮。
難道……就真的只能由著她去了嗎?
第三章
天剛微亮,萬物還浸染在靛藍中,重雲山莊的一角便已騷動起來。
第三天了,為了不礙著廚房內的作息,顏童一直是在廚房外另起的小火爐上, 煎熬一日三帖的藥湯。晌午時分,屋外的天氣仍算涼爽宜人,但一到入夜或清晨, 煎藥的過程反而成了漫長的折磨,往往一帖藥煎下來,她的臉頰不但給凍紅,四肢 也凍得麻木。
不過這一切都還算值得!
因為除了前天的輕微發熱,裴穎風的風寒並沒加重的傾向,而在喝了她調製的 蓄神湯後,他的精神更有了明顯的好轉。看他神清氣朗,她的心情也就跟著輕鬆不 少。
掀起壺蓋,顏童探了探湯汁濃縮的程度。她忖算了下時間,接著拾起一根短木棒撥撩火勢。
孰料撥著撥著,爐底竟嗶啵一聲蹦出一塊燒紅的火星,顏童一個閃避不及,那 高溫的炭火便鑽入了她的袖口。
「呀!」
她驚喊一聲,並迅速地抖動著衣袖,可那頑強的炭渣卻在袖底貼了好半晌才掉出來,等她撩開袖擺一瞧,她凍涼的手臂上已經被燒傷了好幾處。
顏童咬牙忍住痛,清除著皮膚上的炭末。
「怎麼了?你怎麼了?」
突地,廚房裡蹦出了一名小丫鬟,她手裡抓著一張矮凳和濕巾,顯然已猜中情況。
「沒……沒事。」顏童微蹙著眉頭,對著這些天總黏著自己的錦兒笑笑。「… …妳忙妳的。」
「怎麼會沒事!瞧你一副痛苦的樣子,要不是被火燒到,就一定是被藥湯燙到,那表情我看得可多了呢!喏。」小丫鬟嚷道,並將手上的濕巾遞給顏童,然後在矮凳上坐了下來。
「謝謝妳,錦兒。」敷上濕巾,顏童手臂上的疼痛頓時減輕許多。
盯著她,錦兒托起腮,吃吃笑道:「不用客氣,其實煎藥這種事交給我們這些 粗手粗腳的下人來做就行了,你又何必親自動手呢?」
「咦?」
「嘻!我說,雖然你也是被雇來的,但我看得出來,你和咱們這些粗人不一樣。」看顏童一臉疑惑,錦兒笑得更狡黠。
盯著錦兒狡獪的笑容,顏童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她知道她只是個不服小的娃 兒,而不是因為意識到什麼才這麼對「他」說!
半晌,她又逕自拿著蒲扇搧起來。
「哈!不說話就代表承認,我可足足觀察了你三天,這一回絕不會錯。拿來! 」沒有得到預料中的注意,錦兒自然有些不高興,她孩子氣地伸手向顏童要蒲扇。
顏童沒把蒲扇給她,反倒從懷中摸出一隻紅瓷盒,將它塞進錦兒粗糙的手中。
「妳的手部凍裂了,這藥膏一天上一次,遂完藥後就別沾水。嬤嬤們如果有需要,就先將就點用,用完我再想辦法。」藥膏是她離家時帶出門的,所以量並不多。
握緊掌中的藥盒,錦兒骨碌的眼不禁瞠大又瞠大。一會兒,她嚷道。
「你……你就是這點不同,這該怎麼形容?」搔搔頭,她努力搜索腦子裡少得 可憐的詞彙,可就偏偏找不出適當字眼,來形容顏童這個她注意甚久的「男子」。 「唉!反正……反正就是不同!你既不像咱們這些下人一般粗俗,也不像那些個成 天黏住少爺的女客,穿得漂漂亮亮,其實一副壞肚腸!」
說完,錦兒又做了個嫌惡的表情。
「女客?」聞言,顏童停下了搧火的動作。
這是入莊以來,頭一回聽人主動提起有關裴穎風的事情,所以她不由得豎耳傾 聽。
「是呀!」錦兒哼了聲。「還不是一群狐狸精,逮著機會便巴著少爺不放,或 許在少爺面前她們真的美如天仙,可私底下,她們也不過是群會欺負咱們這些下人 的討厭鬼!」
「錦兒……」丫鬟的口無遮攔,讓顏童不得不擔心。若讓「有心人」聽到,恐怕會添麻煩。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顏童的眼神令錦兒不自在。「我沒說錯呀!這無 論是尚書府來的千金,還是大布莊來的大小姐,全都是一副討厭樣。唉!如果你是 個女人,那該有多好!」她搖搖頭,望著「俊美」的顏童。
錦兒天外飛來的一句,驚得顏童一身冷汗。
「如果你是女人,就正巧和少爺配一對,那麼那些個狐狸精也就不會上咱們這 來了,你說是不是?」
「不是!」
正當錦兒感興趣地盯著顏童瞧時,廚房內突然冒出一聲。
「哎呀!糟糕!」瞬間,錦兒像意識到什麼,她抓起矮凳轉身想逃難,可閃避 不及,仍是被從廚房走出來的廚娘一把擰住了耳朵。
「死丫頭,妳又放著工作不做,盡黏住顏兄弟了!」婦人斥道。
「痛……嬤嬤,錦兒不敢了啦!」雖是求饒,錦兒仍是一副鬼靈精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