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上修補過的痕跡,讓她觸目驚心,她無法想像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珉兒身上。
"這些東西,都……都是奴婢在莊外時,有個大爺他交給我的。"丫頭被玉娘扯得心慌。
"大爺?什麼大爺?"
"奴婢沒看得挺仔細,他的身材高大,穿著像京內人,但感覺可又……不那麼像……呃……總之,這支簪和信都是他要我拿進莊的!"
"信?"玉娘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封信,她連忙打開看。
片刻,她原本擰皺的五官雖然稍微緩和下來,可仍是不由地擰著一顆心,她問道:"風兒,你看過這信了,筆跡是珉兒的沒錯,可她說的'沒事……已經找到歸屬,要大家放心……',這……這究竟什麼意思?"
信裡寫的一大堆感激爹娘和大哥,甚至要他們別擔心著急的話,玉娘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她著急,因為若不是她一時疏忽,也不會放著珉兒一個下江南去找她大哥。
裴穎風默然。
而一旁,眼傷未癒的平顏吃力地看完信後,她喃道:"珉兒說……是時候她便會回莊裡來的。"信中,隱約是這麼表示的。
但……是時候,又該是什麼時候呢?
???
山莊外,不遠處的山坡上。
"時候到了,該走了。"
聶驍在珉兒耳畔輕喚,他將她緊緊擁在身前,深怕一個不留神,她便會朝山腳下的重雲山莊飛奔而去。
雖然她的雙腿仍不濟事。
"我……想再多看一會兒……"珉兒哽咽。她心裡固然明白,總有一天聶驍會讓她回莊看看,但一看見眼前熟悉的一大片宅第,她的淚就不自主地滑落。
"怎麼哭了?"他蹙眉。
聶驍曉得她難過,但愛情是自私的,既然清楚一旦她回莊之後便有可能被留住,而無法回到他身邊,他就不得不狠下心將她強留下來。
"沒什麼……風沙吹到眼睛裡了。"珉兒抹抹淚,她朝聶驍綻開甜笑。
她知道他不安,也明白他的顧慮,事實上,若真讓她家裡的人知道她跟了一個盜匪頭子,她怕是怎也抽不了身的了。
"走吧!"她抿抿唇,眼眶泛紅。
聶驍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為了不讓她難過,他只好作下承諾。
"明年春天,我再帶你回來。到時,你的腳已經能行動自如了。"
珉兒驚訝地望住他,久久不能言語,半晌,她深深地回吻住他。
不論他此刻說的會不會實現,她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他已經為了她做了一件困難的事。
他不但拋棄了仇恨,更已漸漸做回了自己。
???
三年後,朝陽鎮。
"喂!你瞧咱們鎮上,人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多呀?"客滿為患的客棧內,一名食客對著自己的酒伴說。
腆著肚皮的老叟覷了外頭一眼,笑開了。
"可不是嗎?沒有五里外銀狼山上的馬賊,朝陽鎮就像口聚寶盆,人愈擠愈多,財也愈積愈廣了!"
他悠哉地啜了口小酒。
"說的是,可是……這些馬賊怎生開得竅?動了一輩子的大刀大劍、搶了一輩子的免錢米,怎麼捨得從良了?"食客搔搔頭。"又不見被官府招撫!"
這個疑問,也是這段時間來鎮民的疑問;然而茶餘飯後的話題,卻也不見人說出個正確的答案來。
"人什麼時候開竅又怎會曉得。"老叟嗑了顆花生米,又說:"有人說是天降神女感化了盜匪頭子,連同一群嘍勳韝M棄械作買賣是真的;也有人說,這年頭豐衣足食,當土匪的過得好,也就收山休息不會是假的,可總歸一句,只要咱大夥一天比一天吃得飽、穿得暖,又管他一群馬賊怎麼從良的呢?"
食客聽完先是一怔,半晌便撫掌叫好起來。
人,終究是嚮往安定的,只要不愁吃穿,誰又肯丟了臉、忘了祖地討生活呢?
話聽進一旁感情甚篤的一對夫婦耳裡,不由地笑開了嘴。
女的悄悄拍了拍男的手背,喃道:"瞧,在你說呢!"
她心滿意足地朝自己的相公嫣然一笑,旋即收好了隨身細軟,踏著穩健的步伐,往那輛載滿了藥草準備南下作買賣的馬車走去。
望著珉兒的背影,聶驍也露出和煦的一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