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聽著那如催命的敲門聲,緞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答應……你,你快走吧。」
「等我,緞兒……」
「快走!」
※ ※ ※
一個時辰之後,洞裡的水聲依舊不絕,蘇映潮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好冷,這洞居然比水裡還要冷,是不見天日的關係嗎?難怪這裡要被稱為冥山陰府。」
抬眼望住那頂端的小洞,她自言自語解著無聊。而低頭,她挪了挪那被江重濤壓得麻痺的腿,又繼續手邊的工作。因為找不著繡針之類的工具,是以她以指甲慢慢幫他挑去手上紮著的幽冥花刺。
「真是怪花,花朵果實可以治病,花刺卻能致命。」她挑出一根,彈到遠處,嘴邊哼著。只是當她想彈去第二根刺時……「哦,想毒死我呀?呵,你下下……下下下輩子吧,啐!」那刺竟扎進她的指尖。不過幸好,它的毒液壓根兒不會對她這非人類產生效用。
而當她又要拔去第三根……
「唉,重濤兄,你昏了就昏了,做啥手臂繃這麼緊?」害她拔不出刺來。可一會兒她卻發現……「耶?你是不是會冷呀?」
原來他是冷到發抖,所以才會全身繃緊。
「好吧,既然這麼著,那找個東西先幫你保暖。」
雖然這麼打算,只是她左瞧右瞧,除了江重濤身上那條褲,就只剩下她自己身上這套衣服。這……總不能脫了他的下半身來蓋他的上半身吧?煞有其事地眨眨眼,須臾,嘴邊迸出一抹淘氣的笑。嘻,開個玩笑的,當然是脫她自已的嘍!
於是她將他的頭擺上石,再起身摸摸自己全身上下,選中兩件衣物之後,她脫了下來一件墊地上.一件蓋上他的身。
「這樣雖然蓋不到全部,不過應該暫時可以了,反正你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再醒過來。」打量著,點點頭。「那麼你就先待在這裡,我去找找有沒有出路,還有順便去揪回那隻鳥頭烏龜身。」對著躺在地上的人交代完,她選了個方向,走了開去。
「唔……」然而她完全沒料到,那江重濤竟在這時候醒了過來。
張開眼,他對著的是一團刺目的光亮,虛弱地抬起手對著那光線抓了抓,放下有些麻感的手,發現手中空無一物。沒有水?那麼他現在就不是在水中?
「呃。」欲側躺起身,卻氣力不濟,所以他又躺了回去。眼睛勉強看著四下,他知道這是一處洞穴,但,他怎會在這裡呢?
隱隱約約,他想起前一刻還身陷其中的夢魘,模模糊糊;他將記憶再推前,便霍地憶起一道身影及一張臉。有人救了他嗎?是誰?
再次掙扎著爬起,而身上覆著的東西就這麼掉了下來,他反應抓起一看,竟是一件乳色的兜衣。「這個……」是蘇映潮的?那天在洞庭湖畔,他見過。
將那還余著暖香的袖珍衣物緊緊抓在手中,他眺向四處,但卻不見人影,而坐了起來,他更發現自己身下鋪著一件湖水綠的紗裙。
「蘇姑娘!」對著不見邊的洞穴,他喊,但回應的只有「蘇姑……蘇姑……蘇姑」的回音。如果是她救了他,那麼人呢?……該不會?「蘇姑娘——」以為她遭到什麼不測,他更是急了,站起來就想往洞裡的黑暗處去。
「我在這兒,就來,洞裡很多水湟,你別亂跑啊……啊……啊……」
許是聽到了他的呼喊,洞的某處傳來迴響,而眨眼工夫,遠方黑暗處出現一道人影,她躍呀躍地,三兩下就蹦到了江重濤身前。
「你醒了?」看著眼前打赤膊的人,她仍因方才快速奔跑而輕輕喘著,而等稍微平復氣息,她開始繞著他,全身上下觀察。「你……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對勁?手腳能動嗎?頭……頭有沒有撞傷?」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固然幾個時辰下來,她總自言自語、自問自答替自己解著擔憂。
「是你救了我?」盯住那靈巧的身影,他問。
「我……救了你?」再度在他身前站定,她盯住他,須臾,僅見她原本皺著的臉變得更加難看。「對,是我救了你!但是說到這個我就氣。為什麼我千說百勸你就是聽不進耳?明明知道危險可能會沒命,你還一頭往這裡栽?嫌水底的水鬼寂寞嗎?」她是真氣,因為臉整個脹紅。
「我……」她的怒氣,令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你怎樣?」眼珠子瞪大,對他直勾勾地看。
「我……對不起」
聞言,秀眉更是擰著。「為何跟我說對不起,你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生你養你的父母!」扁起嘴,這時,她再耐不住鼻酸,因為她差點沒救到他。
「我是逼不得已。」望人眼前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不經意,他似乎發現裡頭有著絲微濕意。她哭了嗎?因為擔心他?
「逼不得已?呵,我說過了你若一定得摘到花,那麼就找我一道,要不我幫你摘也成,害我急了一整天!」她不是只有急,根本是急死了,所以一路由重慶奔了來。
「對不……」
「說對不起就行了嗎?我最討厭說話不算話的人,而你……啊!」罵著罵著,亦忍不住跺腳,只是腳底石面光滑,她腳才踏地,就滑了一下,砰地一聲跌坐地面。
「蘇姑娘……」見她未立即爬起,只是屈膝坐在地上,於是江重濤忍著身體的不適,也跟著蹲下。豈料,他這一蹲,對著她的臉瞧,竟真捕捉到她眼白泛紅的模樣。
迅速抹去臉上的尷尬表情,她又瞪向他。「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一直以來只見過她的笑臉,這樣的她,令他不覺心生伶惜,這全是他的錯。
「好了好了,我不聽了,也不罵了。現在你欠我一條命,我沒叫你死可別死啊!」扁嘴。
聽著,同時也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她的眼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