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於陽卻不解地問:「妳們真的好奇怪,明明曉得自己做的菜會被糟蹋,可是還是拚命地做,要我,才不幹咧﹗」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和嬤嬤都有一家子老小要養,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我家老爺,很多人都說他根本是中了邪,才會啥東西都吃不下,吃了最好的也嫌壞。」
「中邪?」好怪的說法。「對了,還有妳跟嬤嬤說我被誰罵?我沒被人罵呀,誰又是大少爺?」
「大少爺?妳不知道嗎﹖把妳拉出去的那個人就是呀!」
「啥?妳說翟天虹?這怎麼可能?他只是這府邸的護院打手啊。」
「啊!妳還連名帶姓地喊?妳既然知道他姓翟,怎麼會不曉得這翟府就是他家?雖然他好久沒回來,但卻是千真萬確是這府邸的少主人!」
「嗄?」難道那大門上的木匾寫的真是翟府?可明明他說他不住這裡的呀!
「好了好了,不同妳說這麼多,總之下回再遇上大少爺,記得別妄口。還有,妳……晚點還會過來灶房吧?」她的手藝看來真不是她和嬤嬤們比得上的,有她在,她們至少可以安心。
「……喔。」於陽隨便應了聲,而小廚娘瞧她有反應,就也放了心回灶房,留下她一個。
翟府?翟天虹?很久沒回來的少主人?欸,這究竟怎搞的?還是得問問他,可是這宅子又實在大,嘖!考慮好久,於陽只好先回雜物房,只是她卻沒料到屋子裡已有人等著了。
「爺?」看見老人,她心底一陣驚喜。「您怎麼來的?我還以為這次您一定找不到我了。」
開心地迎了上去,可老人竟沒給好臉色,劈頭就是一句:
「妳燒壞了菜?」
燒壞菜?是呀,她怎忘了爺在意她菜燒得好壞比在意她這個孫女好不好更甚的。「爺,我不是故意的。」
「沒什麼故不故意,燒壞就是燒壞了,現在的妳不該犯這種錯,辯解也沒用。」
「可是……」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在燒菜的時候想著翟天虹,實在是他……
「做菜的時候妳腦子想什麼,我不想知道。」
好吧,既然燒壞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咚地,她跪了下來,兩隻手抵著地、額也抵著地。只是,她做出這連貫的懲罰動作,老人卻不動聲色,是以她伸出一隻手,指著一旁的掛櫃說:「灶落在那兒,布揭開就是了。我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又怕積灰塵,所以就先供在那裡了。」
以往,她要燒壞菜,爺爺都會要她向灶君道歉,像這樣跪,有時還可以跪上半天一天。呵,不過也奇怪,離開爺不過也一個月,她居然會思念爺的那一根細竹,看來,她還真是討打的。額抵著地,她的嘴巴因為開心而笑咧著。只是,等著等著,並不見老人將牌位拿到她面前,是以,她偷偷抬眼瞄了下。
「咦?」奇怪的是老人就只是那麼站著,他靜靜地看她,一句話也沒再說。「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您的臉色好難看啊!」
見狀,於陽跳了起來。只是她攙向老人,那伸出的手卻只撈到一縷空氣。這?她發昏了是不?怎麼會突然覺得爺變透明了。她眨眨眼,而眼前也恢復正常。
真是,她的爺不過是臉色難看了點,應該是從蘇州到杭州,長途勞累才這樣的吧!
老人未加回應,他抬眸望向著屋外,眼神頓顯悠遠,並說了:「是舍利托生,竹林裡她放我一回,下回可能就躲不過。於月呀,我恐怕再待也不久了。」
再待不久?這……這跟以前老掛在嘴邊的死不瞑目有什麼不同呀?
「爺,您到底怎麼了?什麼叫再待也不久?」老人舉止怪異,於陽難免心慌,可極笨的她又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所以也只能無措地看向外頭。然,她這一看,卻意外發現屋外有點騷動。遠遠,她看見兩道背影,是兩名女子,她們好似才從屋外跑開。「喂!妳們是誰?等等!」
也跑出屋外,於陽原想跟上去,但突來的一陳錐心感,卻讓她停下了腳步。這……這是什麼感覺?驚訝嗎?還是傷心?
她只能抱住心坎,懷著疑問,並楞瞪著那背影消失在遠處。
而那頭,使勁全力奔離小屋的金嫮兒,終於忍不住腳痛,撲倒在地。
「小姐!您沒事吧?」她隨身的丫鬟驚叫,連忙攙起。
「我沒事,妳別嚷嚷。她……她跟上來了嗎?」頻頻往後望,拐著腿,繼續走。
「沒有、沒有,幸好我們跑得快,要不然也像她一樣鬼上身,那就慘了!」剛剛,她和她家小姐原本是想去找那個土姑娘問個仔細的,哪曉得從灶房跟她到小屋,卻看到她不但一個人自言自語,還手舞足蹈的。真是嚇死人了!
丫鬟滿心愕然,所以也沒空去注意走在前頭的人早已一臉青白。
是她嗎?她還活著嗎?可她要是活著,又怎和自己長得一點都不像?不過,那要真不是她,自己又怎會出現那種心靈相通的感覺,驚訝、傷心共嘗,就跟十幾年前她還在的時候一樣呢?金嫮兒手搞著胸口,情緒複雜到難以言喻。
第八章
啥?她家老爺要見她﹖
「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一定要去見他?不去不去!」隔了兩天,一大早於陽就被三個廚娘簇擁著去見翟老爺。說是因為前天老爺吃了她做的菜後,足足有一刻鐘說不出話,等他吃完了東西,第一句話就是要灶房怏快將造菜的廚子帶去見他。
「一定得去!這一見肯定對妳有好處,我在這宅子待了幾十年,到現在也才見過老爺幾次,他可是比皇帝老子更難見的。快點快點,到了到了。」老廚娘滿心歡喜地半勸半拉著於陽來到主廂房前。只是於陽腳下蠻勁大,杵在門口就是不給進。
「好處?能吃就是福,既然這回他吃了我做的東西不會吐,那就代表他根本不是中邪呀,那既然病好啦就好啦,以後也不會找妳們麻煩,更不會浪費食物,那見不見我還不一樣?」一向習慣當個隱形人,這樣被人簇擁著,還真像只要被帶去宰了的豬哩,她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