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斑馬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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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公爵指揮山松後退幾步,對準柵門的跑道,這匹馬昂首闊步,信心十足。

  這種障礙欄,公爵已經跳過好幾次了。當他逐漸接近柵門時,眉娜突然覺得柵門的高度似乎比她記憶中還高。

  當山松騰空而跳時,驍勇的姿態與公爵威武的風采互相輝映,使眉娜讚歎不已。

  瞬間,聽到山松的前蹄撞到柵門上層木棒的聲音,隨即像鳴槍一樣傳來一陣尖銳的拆裂聲,恐懼的眉娜和驚惶的阿貝同時大叫,柵門最高一層的橫木居然沒有自動降下。

  山松被柵門的橫木一擋,雙蹄跪地,跌落下來。公爵被大力地彈了出去,腳底朝天,頭部急遽往下衝。

  眉娜驚懼地跑到他身邊,彎下身子想觸摸他,卻見他雙眼緊閉。

  突然而起的恐怖念頭,就像一把匕首深刺入她的心房,她以為公爵死了。

  ☆☆☆

  眉娜走出西廂,沿著走廊來到大樓梯間,看見兩位先生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走下樓梯。

  她認識其中一位,是地方上的醫生,公爵發生意外躺在擔架上回堡裡時,家人即刻火速地請他來緊急救治;另一位則是幾小時前剛從倫敦趕來的專門大夫。

  公爵從馬上跌落後一直昏迷不醒,眉娜十分掛心,幾乎每個小時都去探問病情,但是華金沒告訴她詳細消息。

  直到今天上午,才獲悉公爵已恢復知覺,但是全身劇痛,情況不良。

  「我從沒見過這種情形,小姐,」華金憂愁地搖著頭,「爵爺的身心一定遭受到極大痛苦,否則像他那麼堅強的人,絕不會輕易呻吟的。」

  「醫生一定有止痛藥可以讓他暫時免受痛苦吧?」眉娜問道。

  「艾彌頓醫師正等待喬治爵士從倫敦趕來,小姐,」華金解釋說,「妳知道,他是國王的御用大夫,沒有人的醫術比他好,所以等他來作主。」

  「是的,我想艾彌頓大夫的主張是對的,」眉娜經過考慮說,「如果沒有經過喬治爵士批准而開藥方,可能會出差錯。」

  眉娜簡直無法忍受公爵遭受痛苦的事實,使她感覺心裡一陣陣抽痛。

  華金說,他的傷勢非常嚴重。眉娜想起自己乍見公爵落地,以為他就此長逝時那種哀痛的感受,還鮮明地盤旋於腦海裡。

  親眼看見這個威武的男人落地,被抬回堡裡,然後一直昏迷不醒,這種內心的沉重非肉體的痛苦可堪比擬。

  起先,她由衷地讚賞他騎山松時軒昂雄偉的氣勢,而現在呢?這棵高壯的橡樹突然倒了,倒得那麼無助,那麼安靜。

  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她幾乎流淚了。

  寂靜的長夜裡,她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睜開眼睛公爵好像就站在面前,閉上眼睛,仍然揮不去他的影子。就這樣思念著他,一夜到天明。雖然沙達的傷勢好轉,已經吃下大部份早餐,並要求下床活動,這個好現象卻無法消除眉娜內心的壓力。

  另外,發生問題的那道柵門也在她心中蒙上陰影。

  當她從公爵身旁起來,讓別人把公爵移上擔架,抬回堡裡後,便轉身走回去,仔細察看肇禍的柵門,看看上層橫木為何沒有自動下降。

  終於發現那根橫木被人牢牢釘在木柱上。

  更過份的是她觀賞公爵躍馬時,覺得柵門突然高了許多,果然所言不差,從木柱上的痕跡看來,上層橫木的位置比原來高出五英吋。

  「誰會做這麼惡毒的事呢?」她自問。

  毫不思索地,她知道這一定是與城堡有關的人做的。這個傭人怨恨他的主人,便計劃像全國各地暴動的勞工一樣,對他們的主人採取報復的手段。

  即使眉娜承認,或許公爵咎由自取,但是不管他做錯什麼事,她絕對無法忍受他遭遇這種殘酷的處罰。

  整個上午,她一直焦急地徘徊走廊上,等候喬治爵士的診斷報告。她忍受不住時間的煎熬,走到公爵臥房門口,舉起手正準備敲門,門從裡面打開,華金走了出來。

  「我來探問……」眉娜剛張口說話、聲音懸在空中凝住了。

  只見這個老僕人傷心地哭著,眼淚不斷滾落雙頰。

  「怎麼回事?」她輕聲地問。

  「小姐,主人他……」

  眉娜緊張地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死吧?」她毫不掩飾地說出「死」字。

  雖然這幾個字輕輕地溜出焦燥乾裂的雙唇間,卻在她內心起了很大的迴響,內心深處不斷地吶喊著「我愛他」!

  死神的壓力勢不可當地向她逼來,心裡陣陣絞痛,她就像石頭一樣僵直地站著,等候命運的裁判。

  華金用手背擦拭眼睛,說:

  「不,小姐,沒有死,但情況比死更惡劣!」

  「還能怎麼……惡劣?」眉娜微綻雙唇,喃喃細語。

  「喬治爵士說,主人的背脊折斷了,他會終生癱瘓!」

  華金無法忍受未來的事實,雙手掩面大哭。

  眉娜凝視著他,雙頰的膚色逐漸褪去,臉上一片慘白。

  「那不會是……真的!喬治爵士……肯定嗎?」

  「小姐,他明天帶另一位專家來複診。但是從他說話的口氣和艾彌頓大夫臉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們並不太抱希望。」

  眉娜躊躇片刻說不出話來。華金大歎:

  「主人寧願死去也不能忍受那種殘廢的生活。我知道!我知道!」

  眉娜相信他的話是對的。

  她內心衝突的情感,阻礙思路的暢通,只能站在那兒注視華金被淚水沾濕的臉。

  「我們一定能想出別的方法。」過了好久,她才冰冷地開口。

  「艾彌頓大夫遣他的馬伕帶一點藥來減輕爵爺疼痛,」華金說,「但是他躺在床上不停地咀咒,說他不願吃那些該死的藥!他這一生中從不吃藥。」

  眉娜靜靜地聽著,華金繼續說:

  「看到他的樣子真恐怖,小姐──恐怖極了!」

  眉娜緊握著雙手。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渴望做些事來幫助公爵,但是,這就像面臨一道永不可超越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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