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
「當時,我不願對自己承認這種內心突起的感受。我一再向自己強調,妳太美麗而且不值得信任,妳家庭教師的身份頗令人疑心。」
眉娜雖然沒有轉過頭來面對著他,但由他微微戲謔的口氣中,她知道他正盯著她看。
「果然,我猜得不錯。讓我告訴妳吧,親愛的,一般家庭教師並不像妳所扮演的那麼負責、熱心、可愛,過份盡職會使她們內心永不得安寧。」
公爵說得十分懇切,眉娜淚如雨下,難以將息。她害怕自己會強忍不住激動的情緒而痛哭出聲,所以硬咬著牙根,雙手緊握,藉此發洩自己的激情,連手指關節都握得發白了。
「妳的影子潛入我心中,一天比一天深刻,」公爵繼續表白,「我開始數著時間過日子,盼望能一次又一次見到妳。我常常強迫自己到外面蹓躂,不敢逗留在屋內,以免妳輕俏的影子時時圍繞左右,撩起我無限的激情。」
公爵停下來,自我解嘲地笑一笑,再說:
「妳可知道?多少個孤寂的夜裡,我睡不安寧,滿心思念妳,盼望妳,然而,妳卻那麼怨恨我。」
「你……如何……肯定呢?」眉娜訝異萬分,不得不提出這問題。
「就算我不從妳高亢的聲音或傲慢的態度中發現,也可以從妳眼中閃爍的怨憤火花肯定。」公爵回答道,「我相信再也沒有一個女人的眼睛比妳的眼睛更靈活美麗,更會說話了。」
他停了一會兒,接著溫柔地說:
「我跌傷臥病時,妳常來探望我。我從妳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發現妳的感情起了微妙的變化。」
公爵緘默了片刻。他那柔情似水的聲音,使眉娜難以抗拒。他再說下去:
「那時候,我認為妳有點在乎我了。剛才妳走進藍廳時,我更深信,妳的眼神裡顯現了愛的光芒。」
眉娜靜靜地聽他細述。
「我錯了嗎?哦,親愛的,別再折磨我了──告訴我吧,我沒有錯。」
屋內一片寂靜。眉娜渴望站起身來,奔向他的懷中。但是,就因為她太愛他了,她無法同時愛他又欺瞞他。
她知道公爵盼望她答話,但是淚水淹沒她輕柔的嗓子,她泣不成聲了。
「我……愛你……但我必須……要走。」
「為什麼?」公爵仍然毫不放鬆地追問她。
「我……我……不能告訴你。」
「妳一定要告訴我。要是妳留下一個解不開的結而一走了之,我會一天到晚煩惱著,想知道究竟我滿身過錯中的那一點趕走了妳,妳想想看,這會有多苦?」
「不……不,」眉娜急急否認,「那不是……你的錯……我想……離開……是我的錯……純粹是我……我的。」
「妳的錯?」公爵十分詫異,「妳又能做些什麼,我的寶貝?妳能犯下什麼驚人的罪行而不敢讓我知道?」
眉娜知道公爵誤以為她拿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來搪塞他,作為離去的借口。
「請……你試著去……瞭解好嗎?」她心急地求他,「你……最好不要……知道理由,你只要相信我的保證……它絕對和你的言行無關……完全是……我自己的緣故。」
「來我這裡,眉娜!」
她猛搖頭。
「我要妳來我這裡。」
「請……不要管我,」她苦惱地叫著,「如果你愛……愛我就讓我安靜地……離去,然後把我忘了。」
「妳真認為我做得到嗎?」公爵詢問她,「我已經不是小男孩了,眉娜,只有小男孩才會把愛情當作遊戲,自由進出戀愛圈,玩樂千百次而不慎重。我是一個大男人,在我這生中從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只有妳是我的愛!」
「我……不值得……你愛。」
「這就是妳想離開我的原因嗎?」
她僅僅點一下頭而不敢開口。
「妳究竟做了些什麼使妳說這種笨話呢?」公爵問道,「是不是妳心中還有別人?」
她聽見公爵那嫉妒的口氣,心裡不免著急。她不能忍受他的誤解,急忙開口否認:
「我心中……從沒有任何人……而且永遠不會有。」
「現在妳既然這樣說了,妳想,我還會讓妳走嗎?」
「我必須……走!」她很堅決地說。
屋內又靜了下來。出乎意外地,她輕叫一聲,原來公爵硬把她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他扳過她的身子,雙臂緊緊地擁抱她。她有點手足無措,只好把臉貼在他厚實的肩膀上。
「妳沒有理由一定得相信我,」他說,「然而,我還是要懇求妳,眉娜,請妳相信我。我必須知道妳要離開我的原因。妳想,我們彼此深愛著,我們兩個都不能忍受分開的日子。」
公爵感覺出她的身子在他懷中顫慄,便非常溫柔地安撫她:
「說吧,親愛的,把妳隱瞞的事說出來吧。」
「您……您一定會……生氣。」眉娜支支吾吾。
「我還會生氣才怪呢,」他回答,「過去我們彼此氣夠了,而奇怪的是,憤怒只有增加我對妳的愛意。」
「這種氣……不同於……那種氣……如果我……告訴您……您一定……永遠不再……和我說話。」
她感覺公爵把她抱得更緊,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寧願受任何氣,冒任何險也不願失去妳。」
「當你……聽到我……說出來的理由……你一定不會……在乎失去我。」
「妳要不要和我打賭?」公爵輕快地笑著問她。
眉娜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鬆了一口氣說:「我……我願意……告訴你。但是我……說話的當兒……你不可以……碰我。」
「對以後發生的事,我不能預作承諾。」他答道。
她注視著他,只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永不枯竭的愛之泉,是她所追尋也願沈溺的地方,然而此時,她不得不避開他含情默默的眼神,逃離他身旁。
她站在窗前,茫然地眺望陽光下的景物。
滿眶模糊的淚水使得湖泊及牧場朦朧一片。她強迫自己好好說話,柔和又清晰地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