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接著往下說時,她微笑了:
「給基督徒以天堂,給佛教徒以涅槃之境,給回教徒以一個充滿美女的、非常誘人的天國樂園!我同樣肯定,達雅克人也有一個特殊的地方,他們在那裡可以不用傷害任何人就收集到任何數量的人頭。」
伯蒂拉大笑起來,說:
「這恰恰就是我的信念。但我可以肯定,宗教信仰是私人的事情,完全是屬於個人性質的,因此如果人們感到快樂,那麼干涉他們的宗教信仰就是錯誤的。」
他覺得,雖然她向他講了這番話,但等她到了沙撈越就會發現,要把同樣的見解講給她姑姑聽就難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多麼害怕旅程的終結,因此和藹地說:
「忘掉將來,好好享受今天吧。」
「在這次迷人的航行中,我一直抱著這樣的態度,」伯蒂拉說。「到了晚上,當波濤上起了磷光,我感到這艘船象中了魔法,我們將乘坐它永遠、永遠航行在海上,永不進港。」
「從理論上說,這是個好主意,」薩耶勳爵微笑說,「但是你能想像得出,我們這些人老是互相交往有多厭煩嗎?在圍繞地球走第二圈時,很多人可能會劇烈地爭吵起來。」
伯蒂拉哈哈大笑。
「這倒是真的,」她同意,「昨晚愛琳頓夫人和桑德福夫人在惠斯特牌桌上都脾氣暴躁,今天早晨她倆誰都不理誰了。」
「要想使你這條中了魔法的船成為一條幸福船只有一個辦法,」薩耶勳爵說,「那就是,船上只有你一個人,或者還有一個願意和你在一起的人。」
「如果要我來選擇一個能永遠陪我的合適夥伴,那是十分困難的,」伯蒂拉回答。
薩耶勳爵暗自微笑。
毫無疑問,如果他向他結識的其他女人作出同樣的暗示,那麼她一定會主動地回答: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他知道,正在冥思苦想的伯蒂拉和他談話時完全是真誠的,一點也不忸怩作態。
他對自己說,這就是他喜歡和她在一起的原因,他發現自己最近幾天來有好幾次設法不去尋找她。
「馬來亞有很多野獸嗎?」這時她問道。
「很多,」他回答,「任何種植園主都會告訴你,老虎常常是對他的雇工們的一種嚴重威脅,還有豹子。」
「有猴子嗎?」
「長尾巴獼猴會使你覺得有趣的,還有會飛的松鼠。」
「我希望在新加坡能有機會看到它們,」伯蒂拉說,「當然這完全取決於開往沙撈越的班船什麼日子啟航了。」
「如果我能安排一次下鄉去的短期旅行,你就能看到了,」薩耶勳爵允諾說。
他看到伯蒂拉的灰眼睛發亮了。
「要能那樣,我就太高興了!」她說,「如果我能和您一起去,那真是太神了,因為您什麼都知道,能夠把我想聽到的一切統統告訴我。」
沒等他回答,她急忙又說:
「可是……我不願意勉強您……我知道您一到新加坡會有多忙……而且您早巳……對我這麼好了。」
「能幫你的忙我只會高興。」
「桑德福夫人也很仁慈,在過了亞歷山大港以後的旅途中,我每時每刻都過得很愉快。」
她抬起灰眼睛望著他,又接著說:
「假如我沒有其他機會來向您表示,那麼讓我現在就說:我感謝您,確實太感謝您了……感謝您為我們做的一切。」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伯蒂拉,我不希望別人感謝我。」
「但我沒有別的方式來表達我感激的心情。」
「我希望……」他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假如他對她姑姑的一切預料都是真的,那麼一般地祝她未來幸福而事實上滿不是那麼回事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她站在那裡觀察海岸線時,他想,她的天性是十分敏感的。
想到她將要在照料土著孩子或使改教者確立基督教信仰的鬥爭中磋陀歲月,他斷然認為這是一樁違反天性的罪行。
只有象奧文斯頓夫人那種殘酷、自私之輩才會下決心讓她的女兒去忍受這樣一種生活。
薩耶勳爵對自己說,在這個問題上他無能為力,但是這次愉快的旅行至少可供伯蒂拉日後回憶了。
伯帶拉其實也在這樣想。
「我永遠忘不了他,」她對自己說。「我要永遠記住他的仁慈、他的聲音和他英俊的臉龐上的表情。」
她肯定自己再也不會見到一個像他那樣英俊的男人了,他風采照人,氣度不凡。
「他當然可以做出斯坦福·拉福爾斯爵士所完成的事業,」她想,「也許還能做得更好。他能領導,能下命令,男人們會永遠樂意跟他走的,因為他能激勵他們。」
她算是懂得了:為什麼女人都會發現他有無法抗拒的魅力,並因他而陷入不可自拔的情網。
她在深夜的黑暗裡躺在床上不能入寐,有時她暗自納悶,不知道他談戀愛時會對女人說些什麼,被他親吻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想到這裡,她會為自己這種想法羞得臉紅的。
一見他,她就抑制不住心跳,此刻他緊挨她站著,她感到自己胸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當他們靠在欄杆上的肘部互相接觸時,她突然心頭一陣震顫。
薩耶勳爵沒和她呆在一起很久,當她聽見他的腳步聲在甲板上逐漸遠去時,伯蒂拉感到她的心似乎也隨之而去。
後天一早,船將要在新加坡港停泊。
他就要向她道別了,雖說他答應過要安排她在這個國家參觀,但她覺得一旦他被在新加坡等候他的高官顯貴們包圍時,他會把她忘記的。
「那裡還有美麗的女人,」伯蒂拉囑告自己,「恐怕他會發現她們與格屈露德小姐……還有默雷夫人同樣迷人。」
她沒真正見過默雷夫人,因為夫人已在亞歷山大港離船了,可是她從愛琳頓夫人那裡聽到關於她的很多話,關於她那使薩耶勳爵傾倒的魅力,在講述中一點兒都沒有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