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只剩兩個男人,在刑事局工作的那位仁兄先開口:
「你猜得沒錯。」平常大剌剌的江明磊壓低聲音:「這其中的確涉及毒品的交易糾紛,那些車禍肇事都是有目的的。」
「殺人滅口?」
「初步推測是這樣。」
「就算是這樣,跟楊皓又有什麼關係?」
「參與或者是目擊都有可能。」他只能這麼推測。「雖然對楊皓不好意思,但是我必須調查他生前與朋友往來的情形,這點也要你見諒。」
「我知道。」他相信楊皓的為人,真正的死因絕對不會是前者。
「還有──」想到這點就頭痛。「你一定要阻止小何插手這件事。會花心思安排這些假車禍殺人滅口,一般的零星小幫派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背後一定是相當龐大的毒品集團,她插手只會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毒品跟槍離不了關係。甚至是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這個案子。」
「我懂。」
「你懂還不夠,最重要的是她懂!」他不擔心楊洛,小何才是最頭痛的傢伙。「她可是何老的女兒,那股牛脾氣比起何老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絕對聽不進我的話,所以──」大手壓上好兄弟肩膀,「這件困難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不管是威脅還是色誘,小何最怕你,拜託了。」
威脅?色誘?
如果不是江明磊的表情太正經,楊洛恐怕會笑出聲。
「她不至於不講理。」
「就是太講理了才更讓人擔心。」江明磊搖頭。「平心而論,小何是很好的檢察官,沒有官僚脾氣,也不會眼高手低,再加上曾經當過警察,能跟第一線的員警打成一片相處融洽。」
這點楊洛並不意外,她跟不懂實務又愛站在高位指揮干涉的檢察官不同。
「但是太過熱中於辦案對她只會帶來危險,警察有槍可以防身,她是赤手空拳,我這麼說的意思你懂吧?」
楊洛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變得十分凝重。
「這個案子非同小可,你跟小何最好別再過問。」
他點頭,沉默不語。
※ ※ ※
「連你也要我放手?」如果沒有想到這裡是公眾場所,恐怕何夭夭已經跳腳加獅吼。
突然接到他電話約她,還以為他開竅願意配合她,甚至主動為她完成這小小小小的憧憬,結果──
燭光晚餐的背後有它的目的。
這算哪門子約會?簡直就是鴻門宴!
「楊洛,我不放手。」
「這個案子很危險。」楊洛實事求是,極力說服:「不單是你,我也決定不介入,我們畢竟不是專業的偵查人員。」
「你不是我是。」檢察宮有偵查權。「你知道為了楊皓的事我所付出的心力,包括走到檢察官這條路為的就是查清楚楊皓的死因,你跟我為楊皓所做的抉擇如此相近,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別忘了,我是他哥。」
「你懂,為什麼還──」
「這已經不單只是皓個人的事情。」他打斷她的話,「案情已經擴及到大宗的毒品交易,你應該知道背後所帶來的危險程度。」
「這個話題不適合在這種氣氛下討論。」她不想談了。「根本不像約會。」
一般正常的約會會談這種關乎生死的話題嗎?這個男人根本從頭到腳都找不到一丁點浪漫細胞。
飄揚在耳畔的是李斯特《愛之夢》鋼琴曲,可是談的話題無關風月,而是犯罪問題。
真想用盤子裡的生菜沙拉丟他!這個沒情調的男人,破壞她對約會的憧憬。
「我不要你出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不放地說著話,這是楊洛到目前為止最露骨的舉動。
交往到現在,她就像個天真無知的頑皮小女孩,不斷往波紋不興的湖面丟石頭,激起一圈圈不平靜的漣漪,影響他的生活和他的心。許多之前不會做的事都在不知不覺間被迫去學習──包括愛人,也包括表達。「皓的事情夠讓我懊悔,我不想再嘗一次同樣的滋味。」
「不會的。」
「別管這件案子,交給明磊去辦。」
「不可能。」何夭夭想抽回手,楊洛不放。
怕引來多餘的好奇目光,她刻意壓低聲音:「放手!」
「你放我就放。」楊洛一語雙關,非常堅持。
「休──啊!你咬我!」
「你欠揍。」他惱了,憂慮與擔心燒出他丹田的無名火,又咬了嘴邊白皙的手背幾口。
「痛痛……」何夭夭叫得像只甫出生的小老鼠。「別咬了,啊,還咬!」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固執?」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蕃』?」她回嘴。
「事有輕重,總之,別插手偵查工作。」
「這是我的工作之一,你不能這麼霸道,好讓彼此有各自的空間,不可以出爾反爾。」
「前提是你的安全無慮!」強烈的在乎瞬間衝口而出。
「你──」聽見他脫口的話,正往心頭沖的怒氣剎那間化成濃濃的甜蜜。「你擔心我?」
「你以為我剛在做什麼?」
他為她的生命安全憂心忡忡,她卻只在意他是不是擔心她。
如果不但心,他何必一反平時的放任好歹只為服她收手放棄?
「我好高興。」真感動!眼睛又想出水了。何夭夭收緊被箝制的手反握他的。「你擔心我。」這表示他對她的在乎不是只有一丁點。
真好!一切都往最理想的方向發展。
「答應我。」
「不行。」這件事她異常堅持,幾乎到不講理的地步。「我在阿皓的墳前發過誓,一定要找出撞他的兇手。」
「你這是變相的報復。」
「你要怎麼說都可以,但我既然答應他就要做到。」
「我不准!」他不願用命令的口氣,但她的脾氣實在有夠「牛」!
「他把你帶到我面前哪,楊洛。」將他的手拉到自己這邊,她學他。
不過,是用吻取代齒嚙。
輕聲的陳述和手背上的親吻在楊洛心裡敲響另一次的震撼。
她的熱情一向不分人事時地。
「他讓我不必只能暗戀你、讓我沒有錯過你,這是我感謝他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