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水火也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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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品尚推推眼鏡,咳了幾聲,忍不住替同為男性的楊洛說說話。「何檢,雖然他跟你說過一些很實在的──我是說實在讓人生氣的話,但是他在兩個禮拜內把檢驗報告送到你手上也是事實。一般來說,驗屍報告是沒有那麼快就出來的。」

  何夭夭停了罵人的嘴,看看她的書記官,歎口氣。「我知道。」俏臀坐回椅子,纖指夾起短箋,忽地莫名其妙嗤一聲。「他真的讓人摸不透,要說他好嘛,嘴巴又毒又酸,要說他不好嘛……其實也不是,你覺得楊洛這個人怎麼樣?」她需要第三人的客觀意見。

  林品尚聳聳肩。「我不認識他,不知道。」

  「說的也是,你是男人,應該對女人比較有興趣。」

  「不,不是這個原因!」林品尚紅起蒼白削瘦的臉頰,困窘難當。「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好像我、我是色──」

  「沒那回事。」何夭夭揮揮手打斷他的緊張辯駁,就是因為這樣才不習慣和只會唸書的書蟲共事,她說的俏皮話老是被認真看待得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的幽默感是不是出了問題。「你先出去吧。」

  「我、我我不是──」他還想擊鼓鳴冤。

  可惜老闆使出撒手鍆,拒絕他平反,「要準備檢察官考試的人是不能浪費時間的。」

  「那我先出去了。」林品尚話落,跑得比誰都快。

  「書獃子。」何夭夭搖頭,注意力回到桌上的報告,心裡想的卻是一張淡漠沒有表情的臉。

  渾身透出冰冷冷的氣息,要不是會動會呼吸,幾乎跟死人無異,這樣面無表情、對人冷淡的態度是真正的楊洛還是另有原因?對他,她不免好奇起來。

  所謂另有原因……比方說被女人給騙了?

  她立刻搖頭否決這個天馬行空的想法。楊洛那個男人要是會被女人給騙財騙色,全世界的男人早無一倖免,不可能!哪個女人敢在那張冷臉下說話來著?她這麼想道,完全忘了自己不單是敢說話,而且還是大剌剌咆哮的那一個。

  還是有什麼其它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嘖!「我幹嘛想那麼多,那傢伙的事情與我何干?還說根本沒見過我的大混帳,提早老年疑呆的臭傢伙,沒有禮貌的豬頭三,我幹嘛理他那麼多!」抓起筆,她決心要用公事淹沒腦裡那張討人厭的臉,讓他在思緒的深海底滅頂。

  然而一分鐘過後──

  「楊洛、楊洛……」分心失神的食指不停敲擊報告書,泛著水漾光澤的唇不時低喃這個記得多年的名字,最後歸納出一個結論──

  「狗改不了吃屎。總而言之,你還是一個囂張的王八蛋!」

  結論驟下,專心辦公去。

  第二章

  「聽說你跟閻王身邊的女判官貢上了?」江明磊趴在好友辦公桌上,一副看好戲的閒情逸致笑說風涼。

  楊洛停下筆,抬頭。「誰?」

  「小何。」

  「誰是小何?」

  「不會吧?」連自己的敵手姓啥名誰都不知道,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一點。「對活人沒興趣也要有個限度,連對你不消到極點,三天兩頭把你掛在嘴邊像仇人一樣罵的人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喂喂!你不覺得誇張?」

  眉頭習慣性地打結。「在背後罵我的人很多,你說的到底是誰?」

  「小何啊,剛調到台北地檢不久的女檢察官,還記得林森北路那件命案嗎?你跟她的梁子就是在那裡結下的。」

  他瞇起眼回想,記憶中模模糊糊有個輪廓。「她姓何?」

  「小何當然姓何,要不然怎麼會叫她小何。」人家說當醫生的頭腦很好,他看並不怎麼樣嘛!

  「一個女人?」

  瞭解他的問題重心在哪,江明磊解釋道:「她不准別人叫她名字,老何跟小何挑一個,我當然挑小何叫。」

  這倒很難得地挑起楊洛的興趣。「她叫什麼?」

  江明磊看看左右無人,呵呵笑道:「何夭夭。」

  「何夭夭?」

  「據何老伯──何老伯是我刑事局的長輩,也就是小何的爸爸,現在已經告老還鄉,他說這個名字是他在詩經上看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意思是桃樹含苞滿枝丫,紅霞燦爛一樹花──他老人家希望女兒跟桃樹一樣美麗耀眼,所以取名夭夭。」

  楊洛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連帶憶起大概兩個月前耳邊的嘮叨。「她的確讓人想『逃』之夭夭。」

  江明磊愣了愣,領會他另藏的深意後哈哈大笑!「我的媽!哈哈哈……此『逃』非彼『桃』,真有你的!哈哈……」

  素日垮下的唇角似乎也被笑意感染微微上揚,以輕咳代替笑聲。

  「你跟她到底是怎麼貢上的?說來聽聽。」

  「沒有。」

  「沒有?」他才不信。「沒有她會把你罵到臭頭?上個禮拜剛好我出外勤在命案現場遇見她,才跟同事提了句『打電話給楊洛』而已,被她耳尖聽到,回頭叫我找阿貓阿狗都可以,就是不准找你來驗屍,天曉得,你是哪裡惹到她大小姐不高興,讓她這麼排擠你。」

  「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有鬼。」江明磊懷疑地瞟他一眼。

  「女人的脾氣就像梅雨季一樣陰晴不定。」

  「你說小何?哈!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是嗎?」楊洛虛應了聲,低頭繼續謄寫驗屍報告。

  「你以為她為什麼被人家叫『閻王身邊的女判官』?如果不是對辦理命案特別執著,哪能得到這份殊榮?她可是我見過第一位對命案這麼認真辦理的檢察官,凡事都親自參與。」

  「只會礙手礙腳。」

  「那你就錯了,也許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但是最近不太一樣。」

  「是嗎?」楊洛又是不甚感興趣地虛應一通。

  真沒意思。「楊洛啊楊洛,我實在懷疑自己為什麼會交上像你這樣好像把全世界的不幸背在自己身上的沉悶男人,明明我是這麼開朗平易近人的新好男人,怎麼看都不可能跟你走得那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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