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是瘦了一點,」伯爵一面挑剔地看著她,一面想,「不過她的體態卻無可挑剔,就像一個年輕的仙女。」
緊接著他又暗自說,自己這會兒成了個富有詩意的大傻瓜了。
就是伯克利爵爺把這樣的思想灌入了他的腦海,而且他剛才說得對:伯爵從未以兩性之愛的觀點思念過一個僕人,現在他也不打算這麼做。
「這些是您的書,」吉塞爾達說,把書放到他身邊。「我相信這些書會使您高興,至少我希望這樣,坦率地說我挑選了我自己想讀的一些書。」
「對此,我想我應該表示感謝。」
「我可以隨時去換。」
她轉身朝門走去。
「你要到哪裡去?」伯爵問。
「去脫掉帽子,洗洗手。等我回來,如果爵爺懶得自己讀報,我願給您談讀報!」
「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伯爵厲聲說。
可是門早已在她出去後隨手關上了,他沒有把握吉塞爾達是不是聽見了他最後的那句話。
第二天,吉塞爾達來晚了,這本身就非同尋常。而且她一露面,伯爵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他現在已經習慣了,早上的頭一件事就是見她的微笑,習慣了她輕快的嗓音和有節奏的談吐,習慣了她的舉止風度,她常常是溫文爾雅地與他頂嘴,通常都能逗得他很開心。
可今天早上,她臉色蒼白,眼圈發黑;伯爵知道那意味著她心裡很焦慮。
她一聲不響地給他的腿裹繃帶,包紮完後就整理;下枕頭,拿起換下的繃帶,從房裡走了出去。
在吉塞爾達到來之前,巴特利已給伯爵刮過臉、梳洗過了。
巴特利可能是在女管家或是一個女僕的幫助下,已把床鋪收拾好了,因而在吉塞爾達回到伯爵房裡時,看來不會有人再闖進來,只有她跟伯爵單獨在一起。
伯爵已經習慣於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對她的一舉一動有異常敏銳的洞察力,所以他意識到吉塞爾達有話要對他說,不過他很明智,沒先開口問她。
他只是看著她在房裡心緒不寧地忙來忙去,整理著本已整理好了的東西,拍松一把單人沙發椅上的坐墊和靠墊,重新佈置一下放在靠牆小兒上的玫瑰花瓶。
最後她向床邊走來,伯爵知道她已下了開口的決心。
他感到,吉塞爾達因心事重重,她的顴骨似乎再一次顯得特別突出;他還模糊感覺到,吉塞爾達走近時,她的兩手在微微發抖。
「我想……求您……一點事,」她低聲說。
「什麼事?」他問。
「我……不知道怎麼……說。」
「沒關係,我會理解的。」
「我知道您會的,」她回答說,「巴特利告訴過我,在您的團裡每一個人遇到……問題都來找您,您總是……幫忙解決。」
「那麼現在讓我來幫助你解決。」
「您可能會認為……這事非常……奇怪。」
「你告訴我是什麼事,我才能回答,」伯爵說。
她站在伯爵床邊,默不作聲。這時伯爵能夠意識到她內心的焦慮不安,於是十分艱難池迫使自己等待著。
終於,她非常小聲地開口說了:
「我已經聽……說,而且我認為我沒弄錯,有一些……有身份的紳士先生願意付大筆的錢給姑娘,只要她……純潔。我想要……我必須馬上得到……五十鎊……我想,也許您能替我找……一位,能給我……那筆……錢。」
伯爵聽了大吃一驚,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吉塞爾達蒼白的臉頰上漆黑的眼睫毛低垂著,沒拿眼看他,伯爵過了一會兒,才嚷道:
「老天爺!你知道依說了些什麼嗎?如果你想要五十鎊……
吉塞爾達只看了伯爵那麼一會兒,緊接著就驀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
「我……以為您會……懂得……」
就在她快要離開房間時,伯爵大聲吼道:
「回來!聽見沒有?我叫你馬上到這裡來!」
他覺得吉塞爾達似乎要拒絕他。隨後,好像是他的命令式口氣起了作用,迫使她緩緩地又把門帶上,向床走來。
「讓我把問題弄得非常清楚,」伯爵說,「你是想要五十鎊,可你又不願接受我的錢,對不對?」
「您知道我不願收錢……除非我能拿出什麼作……回報,」吉塞爾達激烈地說。
伯爵正要張口爭論,但轉念一想,覺得沒多大用處。
他清楚地意識到,吉塞爾達的自尊心是她整個性格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他硬要把自己的錢塞給她,她極有可能從他生活中離去,他也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於是他老練地運用了外交手腕,拖延時間。
「原諒我吧,吉塞爾達,你叫我大吃一核。我理解你在這事上的感情,不過你真的考慮過你提出的事嗎?」
「我已經考慮過了,」吉塞爾達說,「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解決辦法。我想也許您會輕而易舉地找到……一位願意付錢給我的紳土先生……他要我做什麼……我都能替他做,」
「那當然是可能的,」伯爵慢吞吞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那麼您願意了?」
「那要看情況而定,」他回答說,「我想,如果我問你為什麼如此急迫地需要這麼一大筆錢,吉塞爾達,我不會是多嘴吧。」
吉塞爾達從床邊轉身離開,走到房子另一頭窗前。
她佇立在宙前向外院望,伯爵知道她心中正在盤算,應不應該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
伯爵知道,吉塞爾達覺得他是取得她所需要的這筆錢的唯一希望,因此終於小聲說:
「我弟弟……如果他想要再用腳走路……就必須請紐厄爾先生給他動手術。」
「你弟弟受了傷?」
「兩個月前他被一輛飛奔的雙馬四輪敞篷馬車撞倒了。他被馬踩傷了……而且有一個……車輪還從他身上碾過。」
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乎就像那恐怖事件依舊歷歷在目,使她傷心得難以用言詞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