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是我在葡萄牙時故世的,」他說,「我回家去呆了很短一段時間,委派了一位優秀的總管,可好些要做的事情只能由我親自處理。」
「因為現在都是您自己的事了,做起來一定是很令人興奮的,」吉塞爾達說。
「那倒是真的,」伯爵承認說,「我想,我一直盼著能去林德莊園生活的那一天,除了對房屋作改造外,還能將我自己對農田耕作的想法付諸實施。」
「有必要那樣嗎?」
「我想有的,但另一方面每一位林德赫斯特伯爵都考慮了同樣的事——或許是他們的妻子替他們考慮的!」
他繼續不停地說下去,但吉塞爾達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伯爵將娶誰為妻。
她覺得必定有很多可愛的貴族小姐正等著他向她們奉獻這樣一個位置,他經過這麼多年的戎馬生涯之後,會高高興興地在農村定居下來,跟他的妻子、他的駿馬和他的農場一起打發日子。
快用完晚餐時,伯爵又開口了。
「你今晚打算怎麼過,安排好了沒有?」
「林德先生希望我跟他去舞廳,」吉塞爾達說,「可我覺得我寧肯……去睡覺。」
「去新舞廳?」伯爵問。
「是的,今晚在那兒舉行舞會。」
「你考慮在這樣的時刻謝絕出席嗎?」
「如果您認為我……應該……去,我就去,可我還是願意……呆在這兒。」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伯爵問,「吃完晚餐,我想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非上床不可,而且由於我太累了,無疑會很快睡著的。可你,吉塞爾達,還很年輕,一定會想去跳舞和見見激動人心的場面的。」
「將會有一大群人,」吉塞爾達緊張地說,「估計會有一千四百人,而且……」
她住口不說了。
她本想說自己不希望跟朱利葉斯·林德一起去,隨後轉念一想,伯爵會認為她那樣說完全是裝模作樣。
畢竟她只是伯爵指定作為護士的一個僕人,由於拒絕晉見威靈頓公爵,已經惹他生氣了。
她怎麼可能解釋得清,當所有的名人顯貴——不僅有切爾特南的,而且有來自全郡的——都聚集在一起時,她居然在那樣重要的時候不想出席?
伯爵似乎在等她說下去,吉塞爾達終於喃喃地說:
「林德先生說他九點鐘一過……就來……接我。公爵和公爵夫人定於十點鐘到場。」
「那麼,朱利葉斯來的時候,你當然要作好準備等他,」伯爵嚴厲地說。
「我……真希望您能跟我一起……去,」吉塞爾達溫柔地說。
伯爵用探索的目光看著她,彷彿在問,她是出於禮貌說這話呢,還是她真的想請他陪她去。
「要尋歡作樂,我已經太老了。」
「您這話真是滑稽可笑,連您自己也很清楚,」吉塞爾達回答說,「我可以告訴您,恢復期的病人總是有這種感覺的。」
「當然當然,這是你經驗之談羅,」伯爵諷刺地說。
「是經驗之談,」吉塞爾達誠摯地說,「每一個人在生過重病之後,都會感到要重返日常生活需要作出艱難的努力才行。他們在日常生活面前畏縮不前。他們依戀著病房裡的幽靜生活,對返回外部世界需要跨出的第一步猶豫不決。」
「你認為這就是我這時候的感覺?」
「我肯定您有這樣的感覺!您說自己『老了』,不想『尋歡作樂』了,請記住,這只是一個說明您在好起來的跡象。」
伯爵聽了哈哈大笑。
「護士,你這些最最合乎邏輯的推論,我接受。」
「這是真的……我向您保證是真的!」吉塞爾達斷言說,「過不了多久,經過一小段時間,您就會渴望著離開切爾特南,去做您想在家鄉做的一切事情;恐怕您還會在郡裡擔任許多重要的職務,以此來彌補您不再有大群的士兵供您指揮的實際情況。」
「至少我將擺脫受欺侮的局面,將不受管束,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欺悔過您嗎?」吉塞爾達幾乎急切地問。
「對我凶著呢!」伯爵嘴上這麼說,眼裡卻露出了笑意。當吉塞爾達看著他,想弄明白他是否當真時,他卻哈哈笑起來。
「你的舉止行為恰像一位稱職的護士,不過我還沒準備好省去你這份護士工作。」
他看見吉塞爾達兩眼閃出了喜悅的光芒,不用說伯爵心裡很清楚,她一直在為這事擔心。
「我們明天再談吧,」他說,「實際上我現在確實感到累了。」
「您當然累,」吉塞爾達說,「要是您聽了我的話,就會在床上用晚餐的。」
「我享受到了坐在桌旁和一位非常迷人的小姐共進晚餐的樂趣,非常欣賞這種新奇感,」他回答說。
他說著舉起酒杯,做了個祝酒的動作,然後有點笨拙地站了起來。
「看,您的腿又在痛了!」吉塞爾達責備說。
「有一點,」他承認,「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
「假若您不那麼蠻幹,是不會痛的,」她反駁道。
她靠近了伯爵,用一條手臂摟住伯爵的腰,這樣他就能將自己的手臂扶在吉塞爾達的肩膀上。
吉塞爾達不禁有一種頗為異樣的感覺,因為在他們穿過起居室向臥室挪動時,他們的身體互相緊靠在一起,她是那麼親密地接觸到他。
巴特利正在等候,當他們在臥室出現時,他迎了上來,說:
「來吧,老爺,您起來得太久了,您會給我和吉塞爾達小姐招來麻煩的,醫生將會責怪我們。明擺著結果就是這樣!」
「別嘮叨不完找我的岔,巴特利,扶我上床,」伯爵回答說。
巴特利和吉塞爾達從他的口氣裡可以聽出,他確已疲憊不堪了。
吉塞爾達離開伯爵讓巴特利去侍候,過了一刻鐘之後,她向房裡窺視,伯爵幾乎已睡著了。
然而當她走近床前時,伯爵卻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
「你必須去出席歡迎會,」他說,「我要你過得快樂,並且這可能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或許以後再也遇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