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你對此有過懷疑,」伯爵冷冰冰地說。
「我難以……相信那就是……他的用意,」她嘰嘰咕咕地低聲說。
「他的用意一定會圓滿成功!」伯爵說,「讓我把話給你直截了當挑明,吉塞爾達。除非你心甘情願變成上校眾多情婦中的一個,我將不聽從他的這個建議。」
「不願意……當然不願意……我本來就毫無……這樣做的打算。」
「那麼你為什麼以前不把這事告訴我呢?」
又是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伯爵說:
「我要你回答這個問題。」
「我以為……您或許會……生氣的,」吉塞爾達結結巴巴地說,「他是……您的朋友……您還住在……他家。」
「你那個時候是在為我考慮?」
「是的……我那時不想讓您……生氣……您的身體正處於恢復的關鍵時刻,變得好……多了。」
「讓我把事情說清楚,」伯爵說,「你目前受雇於我,毫無疑問會幹到底的,直到有關朱利葉斯的問題徹底解決。」
吉塞爾達沒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如果你要跟朱利葉斯一起去礦泉水泵房,最好去準備一下。我們將在以後的一個日子裡來討論你的前途。」
「好的……老爺……謝謝您,」吉塞爾達說。
她從桌旁站了起來,好像希望逃脫這種尷尬的局面,急急忙忙走出了早餐室。
伯爵將他的餐巾憤怒地擲到餐桌上,似乎只有這個動作才能發洩、減輕壓在內心的種種複雜感情。隨後,他走出早餐室,步入花園,在綠色的草坪上漫步。
在礦泉水泵房,人們熙來攘往,像往常那樣非常擁擠,通往那兒去的林蔭道上有許多人在散步,吉塞爾達有一種寬慰感,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朱利葉斯不可能跟她說什麼親呢的話。
早餐過後,她一直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受到了壓抑,胸口好像堵著什麼不舒服的、難以忍受的東西。
想到伯爵竟然有一段時間臆想她會認真考慮上校的邀請,她簡直不能忍受。
然而,不管她聽了上校的建議是多麼震驚,實際上還多麼厭惡,她都不可能告訴伯爵,或用適切的言辭說出來。
現在她所能想到的,就是伯爵對她很生氣,她感到好像被包圍在一團霧中,而不是沐浴在陽光下。
她不得不對朱利葉斯說的每一個詞、每一句話都費了她很大的勁,因為每說一個詞、每說一句話都把她的思緒從伯爵身上移開回到朱利葉斯身上。
蒙彼利埃水泵房平淡無奇,不能給人以深刻印象。這是一座長形的、未作大肆修飾的建築物,只有些木頭圓柱、一條遊廊和中央上方一個供樂隊使用的小音樂台。
台上已裡滿了樂師了,奏出一陣陣柔和的音樂。那些喝泉水的人走到水泵旁,領取一杯泉水,隨後四散站著,邊飲邊聊天。
朱利時斯替吉塞爾達取來一杯礦泉水,送到吉塞爾達手裡,低聲說:
「你看起來多麼可愛,巴羅菲爾德夫人,因此誰也不會相信,你居然需要飲用礦泉水治病。」
聽到他說話的那種音調,吉塞爾達不由得感到羞怯,就急急忙忙地說:
「想想看,也真奇怪,所有這些人到這兒來都僅僅是因為九隻鴿子。」
「鴿子?」朱列葉斯掠奇地問。
「你還沒聽說過這傳說?」吉塞爾達問道。「這礦井的治療特性是大約一百年前被發現的,當時人們注意到鵲子成群結隊飛來啄食這裡的鹽礦沉積物。」
看來朱利葉斯對他的話並不特別感興趣,但吉塞爾達一心想要繼續講下去,她說:
「結果發現礦井中的水富有各種天然礦物鹽,於是切爾特南的人意識到,別的礦泉,像巴思和湯布裡奇,都在繁榮興旺,就想方設法讓有關他們礦泉水療效的謠言迅速傳播開去。」
「這肯定給這個城市帶來了大量的錢財,」朱利葉斯說。
他說話的口氣裡充滿了妒忌,吉塞爾達輕輕歎了一口氣,心想除了她自己沉重的債務之外,要叫他考慮任何別的事情都是非常困難的。
由於她擔心朱利葉斯可能會變得過分親密,就向周圍打量了一下,看見有一位儀表高貴的人,下巴上蓄著一撮拿破侖三世式鬍子,上嘴唇濃密的鬍髭兩端修飾得尖尖的,就問:
「那就是法國的奧爾良公爵嗎?」
朱利葉斯順著吉塞爾達的視線望去,隨後點了點頭。
「對,是他。」
『我聽說他到了這裡。今晚他將去劇院看上校編演的戲。」
「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利葉斯問。
「上校到我們那裡去過,當時我們正在吃早餐,」吉塞爾達解釋說。「他還邀請伯爵和薩默科持上尉一起坐到舞台幕前側的特別包廂裡看戲。」
她蕪爾一笑,又繼續說:
「他們坐在那裡真夠有意思的,因為他們幾乎也成了劇中的人物。上校在第二幕結束的時候要坐到他們那裡去,由舞台上的一個演員向他開槍射擊,把他打死。」
「你不能跟他們一塊去——你要跟我一同吃晚飯,」朱利葉斯幾乎是惡狠狠地說。
「是的,當然去不成了。我還沒忘記那事呢,實際上,上校的邀請裡沒把我包括進去。包廂裡沒有空位。」
「即使他邀請你,包廂裡有空位,我還是一定要你踐約。」
「我信守諾言,不會失約的,」吉塞爾達說。
她見朱利葉斯面露喜色,心想自己的判斷不錯,即使朱利葉斯是為了她的錢財打算向她求婚,他也多少有那麼一點——那怕是微乎其微——對她的愛慕之情。
她正打算把自己的杯子遞給朱利葉斯,同時說自己已經喝完了——吉塞爾達心裡十分肯定,這水變得越來越難喝,每喝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難下嚥——就在這時,出乎意外地突然鑽出了一個女人,站到朱利葉斯身旁。
「我想跟你談一談,林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