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們知道這一切對我是多麼新鮮啊!」塔裡娜想。她看見了吉蒂提供給她的時髦的行裝,幾十個手提箱、化裝盒、帽盒都放在南安普頓港的碼頭上。
港口裡有許許多多的船隻。塔裡娜突然希望能乘上大海輪橫渡大西洋。要是她真的能夠去加拿大旅行,那該多好啊。這時,一個聲音好像代替她高聲說出了她的想法,在她身旁說道:「你是在想家嗎?」
是邁克爾在問她,但是一時她換不清他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會呢?」她問。
「在你注視著伊麗莎白皇后號時,我看出你的眼睛帶有懷鄉的神色。」他說。
「那是……」她開始說。只是控制住自己不再發問。她知道她既然在大西洋上往返航行過多次,應該見過伊麗莎白皇后號的。
「對,那是伊麗莎白皇后號,」他答道,好像她已經提完了這個問題。「你不認識它嗎?」
「一時沒有看出,」塔裡娜冷淡地回答,「況且我從來不善於識別船。」
她很快轉身走開了,害怕邁克爾會再找她談別的事,幾分鐘後,她走上了「蒼騖號」。
這是塔裡娜所見過的遊艇中最漂亮的一艘……不過她暗自想道,她可沒有標準,由於她看見過的船實在太少了。
首先,她從來沒有料到紐百里先生的遊艇會有這麼大,它似乎像一艘小海輪。其次它的全身白得耀眼。儘管她決心要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還是禁不住叫喊道:
「這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吉蒂使個眼色提醒她,但是紐百里先生感到很高興。
「它是很舒適的。我看應該這樣講。」他說。「它應該是舒適的,只要看它化了多少錢就知道了。」
「父親花的錢總是值得的。」吉蒂用嘲笑的口氣說。但是沒有通常那樣多的抱怨情緒,她很快向甲板周圍看了一眼,塔裡娜心裡明白,她在尋找她渴望見到的那個人,就是那張她夢寐以求的親切的面孔。
「唉,我這個人就是厭惡大海。」伊琳使性子地說,「答應我,瓦爾特,不到晚餐後我們不開船。」
「行,當然行,」紐百里先生回答:「直到你上床睡覺,我們不會開船的,如果你服用安眠藥,那麼船把你帶到海峽對岸,你還會什麼也不知道哩」
伊琳走到下面去了,塔裡娜靠著欄杆看海鷗在天空盤旋,在海洛裡呈現灰色而且很髒的海水,在這裡經過陽光的照射變成了金色的海洋。
她感到一陣興奮透過全身,這是一場冒險的開始,現在,在她生命中終於有令人興奮的事發生了,而在昨天她的生活好像還是那麼沉悶和沮喪。
「我們去找自己的艙房吧。」吉蒂說,塔裡娜從她的聲音裡察覺出她失望了。「我哪兒也找不到他。」她們走下去時,她輕聲說道。
「可能他在岸上。」塔裡娜提醒她說。
「我總以為他一定會到這裡來見我們的。」吉蒂說。
船艙跟遊艇的其它部份一樣豪華,艙內裝飾得非常漂亮,真正的床代替了船上的舖位,還有小巧的梳妝台,上面有精巧的暗藏的燈光和鏡子,無論什麼人坐在那裡都會顯得特別漂亮。浴室是通到塔裡娜睡覺的艙房的,在房內床邊有收音機和各種取暖設備和通風設備。
「我相信我一定會按錯按鈕的。」她笑著說,「說不定會給我自己來個淋浴。」
吉蒂上去按住了她的嘴。
「天哪,別看到什麼東西都那麼高興,記住你有錢,非常有錢,你父親很可能有六艘這樣的遊艇。」
塔裡娜開始大笑起來。
「全都是那麼荒謬可笑。」她說,「我一點也不相信任何人會被這樣笨拙的玩笑騙過去,我應該對你父親和繼母說出真話。」
「如果你講了真話,要是你還能跟我們一起到杜維爾去,那才叫稀奇呢。」吉蒂警告說。
「你真的是那樣想嗎?」塔裡娜問道。
「你還沒有看透伊琳的為人嗎?在我說她是從來未見過的最勢利的人時,我並沒有誇大其詞。」吉蒂說,「如果她知道你只是一個窮牧師的女兒,她會不准我父親花一個便士帶你到任何地方去的,她還要說你不會給我帶來好的影響,說我應該只在我自己這個階層裡交朋友。」
吉蒂苦笑了。
「真可笑,不是嗎?我自己的階層!要是那樣,我只能和酒吧女招待或工廠女工交朋友了。」
塔裡娜揚起眉毛,吃驚地問:「你為什麼那樣講?」
「因為那是真的。」吉蒂答道;「要是伊琳知道我把事情真相講了出去,她準會宰了我。事實上我祖父從歐洲來到英國時口袋裡不名份文,他是捷克人,他唯一的長處就是他不在乎做任何苦工,只要能賺錢。他起初在鞋廠裡掃地,每星期只有五先令。」
「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塔裡娜說。
「我是這樣,」吉蒂答道:「可伊琳總是謊稱父親出生於貴族家庭,統治著幾千名不馴服的農奴,天哪,她真是個騙子!」
「忘掉她吧。」塔裡娜簡單地說。
「那正是我要努力做的。」吉蒂答道:「我要四處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喬克。你來嗎?」
「我要在這兒呆一會。」塔裡娜說:「我要看著所有的小玩意,擰擰它們,看看是不是真的。」
吉蒂笑了一下,走出艙房,把門關上了。
塔裡娜走到舷窗那裡,向外凝視,她似乎看到了從牧師住宅的後窗口望出去的景色。污穢的房屋靠得很緊,急待修理,一排排濕衣服迎著微風飄動,兒童們在泥濘的街道上邊跑邊互相叫喚,翻騰打鬧,瘦瘦的餓得半死的貓在垃圾堆裡爬來爬去。
她歎了口氣,轉身走開,要是她父親和母親現在能和她在一起,要是她能把一部份的假期讓給他們,這該是多麼有意思啊。她想起在她家門前不斷有人來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