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漢爵士把嘉莉塔放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然後拿了兩條柔軟的毛巾走到她跟前。籍著蠟燭柔和的光輝他仔細地打量著她。
她的臉色和她身上的禮服一般的蒼白,她的頭髮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長,直直地濕濕地披在肩旁。
原本華麗昂貴的長裙,如今就像一堆壓皺的破布,衣服上沾滿了湖水中的雜草和草地上的草屑。 她的眼睛緊緊地閉著,他不曉得她是仍然在昏迷中,還是因為不願再度面對現實而自願昏睡不醒? 不管怎樣,他對自己說,他必須把她的濕衣裳換掉,否則她會得肺炎的。 於是他用毛巾溫柔地磨擦她的頭髮,然而他自己襯衣上的水滴卻把她的衣服打得更濕。 他煩躁地把上衣脫了,然後光著上身把嘉莉塔的臉和頭髮擦乾,接著再把她翻轉過來脫掉她的禮服。
他一面解紐扣一面微笑地心想,從前自個兒曾經為許多女人脫過衣服,不過從來沒有一個是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
紐扣一下子就解開了,當他將衣服退下她的肩膀時,他因為驚恐過度而楞住了。
起先他以為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當他貼近看個清楚,她的背上竟是一條又一條的鞭痕,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他一生當中,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人如此殘酷地被鞭打過。
鞭痕一條又一條地交錯著,有些因為和衣服摩擦如今都滲出血來了。有些地方則結了疤,由此他判斷她在前幾天就受到了毒打。
他發現從她的肩膀到她的滕益儘是傷痕,他知道即使用毛巾輕輕地擦拭也會令傷痛加劇。
於是他把兩塊干毛毯鋪在床上,然後小心冀翼地把她抱到毛毯上,再在她身上蓋上毛毯、被子。
當他忙完了這一切,就站在床邊低頭凝視著她,他發現自己仍然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竟然會是真的。
嘉莉塔恐懼地低喊了一聲,一個聲音輕柔地在她耳畔響起: 「不要緊了,你現在安全了。」
她睜開了眼睛,藉著燭光望見一個男人坐在床邊望著她,她不禁發出一聲模糊的呼喊。
同時,她費力地往後挪動身子,鞭撻的傷痕令她痛苦地尖叫起來。 「你不用害怕,」韋恩漢爵士說:「你最好先把這杯酒喝了。」
他一手托住她後腦,一手把杯子遞到她唇邊。
他才一碰到她,就令她顫抖不已,因此她的牙齒碰得杯子格格地響,不過他輕輕地把杯子舉高一點兒,於是她只好身不由已地把酒吞入口中。
白蘭地的熱力似乎貫穿了她全身,雖然她不喜歡它的味道,不過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再那麼昏昏沉沉了。現在她不僅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同時知道誰待在她身邊。
「把酒全都喝掉。」韋恩漢爵士說,由於嘉莉塔一向習慣服從命令,因此她依言把酒都喝光了。
當她把酒喝光之後,他才將她的頭放回枕頭上。
然後他坐在床墊上注視著她,而她則瞪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這麼大聲他一定都聽到了。
凝視著她,韋恩漢爵士心想,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人的眼睛流露如此生動的恐懼。
實際上,她的眼睛在她那白皙的小臉上顯得特別突出。
她看起來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此刻她的頭髮已經干了,溫暖的燭光更平添了它的美麗色澤,她那長長的漆黑睫毛在白皙的臉蛋上顯得分外迷人。
此刻,雖然他並不關心他妻子的外表,然而她的美是如此驚人,簡直不能用言語形容出來。
她仍然顫抖著,他看得出來她並非由於怕冷而發抖。
他已經把壁爐裡的火點了起來,室內相當暖和,然而當嘉莉塔的手在毛毯下移到胸前時,覺得仍然萬分冰冷。
當她碰到自己的身體她才知道自己是赤裸的。
她的眼睛似乎睜得更大了,然後她用一種蚊子般的聲音問道: 「你怎麼……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我把你從漩渦的邊緣救了回來,」韋恩漢爵土平靜地說:「也許你不清楚,不過就在湖泊的盡頭處有一個非常危險的漩渦,那兒淹死過好幾個人。」 他特別加重語氣向她強調漩渦的危險,不過從她那眨動的眼睛他看得出來,其實她根本不瞭解漩渦是危險的。 「你現在這麼年輕不能死,」他說:「此外,現在你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他特別強調「現在」,希望她能瞭解他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為什麼你父親會打你?」
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他。然後她才細聲細氣地說:「假如我告訴你……你會生氣的。」
韋恩漢爵土望著她微笑。「我向你保證現在或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跟你生氣。」
「你一定會……生氣……當你知道我的立場之後。」
他很驚訝,她居然能洞悉他的心意。
然後他告訴自己她是非常敏感的,他想自己沒有必要在她面前提起她父親。「假如說,今天下午我在生氣,我告訴你我不是和你生氣。不管你現在告訴我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她把眼光調往別處,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我不想……嫁給你。」
「這一點我瞭解,」韋恩漢爵士說:「我向你保證,嘉莉塔,在我們結婚之前沒有機會互相認識並不是我的錯。」
「爸爸……不准……是嗎?」
他點點頭。「他不准。」
「那你怎麼……不讓我……死呢。」
「因為你還年輕,生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在未來的歲月當中,你將發現許多新奇有趣的冒險,錯過了不是很可惜嗎?」
「我……我是……你的妻子。」
「這件事如此可怕嗎?」
他望見她臉上出現了一種表情,他只能將它解釋為恐懼。
「他們對你說了些什麼?你所聽到的有關我的評語如何?」他問道。
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是不是把我和吉瓦西看成同一類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