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到他的手握住她的,她的手指也回握著他。
「我覺得……」她費力地說。
「你掉到井裡面了,」他說:「你想救波波是不?」
「波……波?」 他望見她眼中的疑問。
「它很好,」他回答,「它使何登忙得不得了,因此你愈快復原,能夠愈早照顧它愈好。」
嘉莉塔努力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沒有……受傷?」
韋恩漢爵士搖搖頭,「醫生說沒有骨折。你跌下時有輕微的腦震盪。我想你一定受驚了,不過,只要在床上休息一兩天,你就會完全復原的。」
「我不……喜歡……待在床上。」嘉莉塔煩躁地說。
「金費雪很想念你呢。」韋恩漢爵士說著,望見她眼中閃現著一道興奮的光彩。 「我……打算和……你一塊兒騎馬。」
「我們兩人昨天都沒有去騎馬。」
「昨天?」
「昨天晚上你起來走了一下,每一個人在腦震盪之後都會有點兒昏昏沉沉的,不過那沒有什麼關係。」
嘉莉塔知道他想安慰她,不過她很失望自己不僅錯過了昨天和他騎馬的約會,連今天的也忘掉了。
「我……希望快點兒……好起來。」
「這正是我希望你做到的,」他說:「我們全都很想念你呢。」
他知道威廉太太已經迴避退出房外,他的手仍然握住嘉莉塔的手,一面柔和地說:「我從來沒有想到由於缺少了一個小婦人,居然會使龐大的莊園顯得如此空洞、寂靜。」
「寂靜?」
他知道她是指工人們一天到晚製造噪音,他的眼睛注視著她,然後說:「在吃飯的時候沒有人和我談天,昨天晚上,我有許多疑問也沒有人和我討論,我需要你的忠告。」
「你……真的……想念我?」
「非我此刻的言語所能形容。」他回答。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想念我。」
「現在有許多人都在等候你回到他們身邊。」
他微笑了一下繼續說: 「當然還有波波,我覺得它又頑皮又會破壞東西,因為它搞不清楚為什麼你不在它身邊;還有金費雪,它也在等你餵它吃紅蘿蔔,自然還有——我。」
嘉莉塔覺得他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不過,她旋即告訴自己,那只不過是客套話而已。
他有這麼多工作要做,這麼多事情等著他解決,他決不能真的想念她,不過她願意相信他的話是真的。
「你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想將來我得把你和史庫比和米娜一樣的用鏈子綁起來。」韋恩漢爵士微笑地說。
「它們……會……打獵嗎?」嘉莉塔問。
「比我想像得還要好,」他回答:「印度豹是相當聰明的,它們知道與其被關在籠子裡不如被人用鐵鏈牽著到戶外運動運動。」
他又補充著說:「有一次好危險。一隻野兔從米娜面前跳過,它衝上前去抓它的時候,幾乎把我從馬鞍上拉下來。我打算拉住它,它卻責備地瞪著我,似乎搞不懂為什麼我不讓它捕食到手的美味。」
嘉莉塔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我現在要去睡了,」韋恩漢爵士說:「好好睡,明天早上醫生會來看你,而且波波也會來看你。」
「那……你會不會來……看我?」
「你放心好了。」他說。
在他自個兒臥室裡,他站在窗前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景色。
六個月之前,當他還在非洲的時候,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回到莊園裡來,不但成為它的主人,擁有突然而來的頭銜,甚至——結了婚。
他記得很清楚,當他的叔父告訴他由於欠了李柏穆爾一大筆債而必須和他的女兒結婚時,他心裡有多痛恨。
他想起,當他在教堂裡等候嘉莉塔從他父親臂彎裡走向他時,自己心中的那股叛逆之情。
他對李柏穆爾有說不出的憎惡,他也嘗試著告訴自己,說這一切都是毫無道理的,他只不過是不喜歡對一個陌生人盡義務罷了。 不過,當他看到了嘉莉塔背上的鞭痕,他對她的想法就完全改觀了。
現在,他對嘉莉塔的愛是從前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的感情。
回想起來,以往多半是女人主動追他。她們一向表現得很大膽,主動地要與他做愛,因為他對她們具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嘉莉塔就不一樣了。 當她開始信任他的時候,他知道只要一個不當的動作,一句不得體的話,都會再一次地嚇著她,她就會和結婚那天一樣躲得遠遠的。
「我還得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努力,她才會像我愛她一樣的愛我。」韋恩漢爵士注視著黑漆漆的窗外,自言自語地說。
當他凝望著升上湖水的月亮,在樹梢頭眨巴著眼睛的星星,心中不禁想起莊園的美麗正如嘉莉塔本人一般,是那麼完美纖柔。
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人的眼睛如此靈活,如此富於表情,他的一生也從來沒有看過當她臉上的恐懼神色轉而變為信賴表情的時候,會是那般迷人。
「將來有一天,她會愛上我的。」他發誓地說。
他想,目前他們之間的關係正如他所預期的,僅限於友誼,假如對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來說,這種事就行不通了。
相信她的體內某處必定藏有種蟄伏的熱情。
假如將來有一天能喚醒她的熱情,觸動她的心靈;教她認識愛人與被愛的狂喜甜蜜,那該是一個多麼令人心醉神迷的美妙境地啊。
韋恩漢爵士打心底深處歎了一口氣。
「我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他心想。
每一件圍繞在他週遭的事情都給人一種夢境般的感覺,因為它來得這麼突然,這麼美麗。
他知道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伴侶。
「我的愛,我的愛!」他大聲地說。
他凝視著沉睡的庭院,一顆心卻飄到睡在隔壁的女人身上。距離是如此近,可是當中卻緊緊隔著一扇門。